我握著咖啡杯的手停在半空中。


    當王偉第三次核對燃料閥參數時,總控室的空氣過濾係統突然發出蜂鳴聲。


    這個聲音讓我想起柏林實驗室量子計算機超頻時的電流聲,那些在耳蝸深處炸開的尖銳頻率,此刻正沿著衛星發射塔的金屬骨架蔓延上來。


    “盧工,導航模塊的偏振參數有問題。”王偉的眼鏡片上跳動著三十七個懸浮窗口,他正在同時監測超流體陀螺儀和相控陣雷達的波長偏移。


    我注意到他後頸滲出的冷汗在防靜電服領口暈染出深色痕跡,這種情況不該出現在常年處理太空低溫環境的專家身上。


    穹頂外的沙漠夜色正在褪去,啟明星方向傳來某種低頻震顫。


    我轉過身假裝調試終端機,餘光瞥見邁克·威廉姆斯的手指在操作台上停留了0.3秒——這個時間剛好能讓十二位的動態密鑰完成一次無效循環。


    “王工,我需要查看發射前72小時的全息監控。”我裹在航天服裏的聲音有些沉悶,“尤其是量子中繼器的液氦灌注流程。”


    防彈玻璃外的發射架上,第三級助推器的表麵正在凝結霜花。


    那些六邊形的冰晶沿著燃料管道的納米塗層蔓延,形成的圖案與三天前林宇傳給我的水母觸須分形圖驚人地相似。


    當王偉調出監控時,我故意將全息投影轉向邁克的方向,六千個監控畫麵在他的虹膜上投下蛛網狀的反光。


    “這個角度。”我指著某個時間戳停在23:17:42的畫麵,量子中繼器的外殼正在滲出淡綠色凝膠,“邁克博士當時在做什麽?”


    邁克整理領帶的動作停頓了0.5秒,這個破綻足以讓我確認他左耳後方植入的皮下通訊器在持續發熱。


    王偉突然抓住我的胳膊,他的瞳孔在防護麵罩後劇烈收縮:“盧工!導航係統顯示衛星軌道偏移了17角秒!”


    我們頭頂的環形照明燈開始閃爍,每次黑暗降臨的瞬間,都能看到燃料罐表麵浮現出熒光綠色的拓撲結構。


    這讓我想起林宇上周發來的加密文件,那些被世界樹侵蝕的恒星殘骸在坍縮前也會呈現類似的非歐幾何特征。


    “王工,我需要你親自去檢查陀螺儀組的鈹青銅軸承。”我的指甲在控製台邊緣敲出摩爾斯電碼,王偉的眉峰動了兩下,這是我們在nasa受訓時約定的危險信號。


    當他抱著檢測儀衝出總控室時,我聽到邁克的呼吸頻率加快了17%。


    全息監控裏的時間軸突然開始倒流,在某個被篡改的節點,邁克的影子比他的實體快了0.7秒觸碰到液氦閥門。


    這種時空錯位本該被量子糾纏監測器捕獲,除非有人提前在係統裏植入了克羅內克函數的偽隨機數。


    “威廉姆斯博士。”我轉身時故意碰翻了咖啡杯,褐色的液體在控製台上蜿蜒成哈勃常數曲線,“您對克萊因瓶結構的相位突變有研究吧?”


    邁克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他右手小指無意識地抽搐著。


    這時警報器突然尖叫起來,發射塔東南角的陰影裏升起淡紫色的光霧,那些霧氣正在空中編織出逆時針旋轉的十二麵體——和柏林電視塔監控裏出現的警示圖案完全一致。


    王偉的通訊器突然傳來刺耳的電流聲,他的聲音像是從深海裏傳來:“盧工……軸承溫度……零下271度……”這個數值讓我的血液瞬間凝固,絕對零度是零下273.15度,而人類已知的製冷技術不可能在常規環境達到……


    控製台的金屬表麵突然浮現出細密的冰裂紋,那些裂紋延伸的軌跡與林宇昨天破解的星係吞噬模型完全吻合。


    邁克後退時撞倒了全息投影儀,六千個監控畫麵在空中炸成晶格碎片,每一片都映出他虹膜深處閃爍的二進製代碼。


    我搶在他觸碰緊急製動閥前鎖死了總控室的氣密門,王偉的腳步聲在走廊盡頭響起。


    邁克的手掌按在防彈玻璃上,那些正在結晶的霜花突然開始逆向生長,在他的指紋周圍形成微型的斐波那契螺旋。


    沙漠盡頭的地平線泛起詭異的翠綠色,第一縷曙光刺破雲層時,我聽到燃料管道深處傳來植物根係生長的沙沙聲。


    這聲音通過金屬傳導到骨髓深處,與三個月前林宇在冥王星軌道捕獲的深空頻率產生共振。


    王偉的防寒手套在金屬扶手上撕開一道裂口,他幾乎是從檢修梯上滾進總控室。


    我盯著他手中檢測儀的屏幕,鈹青銅軸承的溫度曲線正在繪製克萊因瓶的莫比烏斯環——這是時空被折疊過的鐵證。


    “是量子隧穿效應。”王偉扯下麵罩時帶出血珠,他的顴骨在剛才的攀爬中擦過冷凝管,“有人在軸承表麵塗抹了單層石墨烯,當溫度低於……”


    “超流體氦 - 3的相變臨界值。”我接住他拋過來的存儲器,全息投影在空中炸開十七層拓撲結構圖,“但要在航天級鈦合金表麵形成完美晶格,需要至少……”


    “四次連續的全真空沉積。”我們異口同聲,轉頭看向被磁力手銬鎖在牆角的邁克。


    這個前歐洲核子研究中心(cern)粒子物理學家此刻正用舌尖舔舐嘴角的血痂,他的虹膜交替閃爍著紅綠兩色光點——某種新型神經植入體的應激反應。


    王偉突然揪住邁克的領口,防靜電服領章在蠻力撕扯下迸出火星:“你在第幾次鍍膜時摻入了碳納米角?”他手中的激光測距儀正頂著間諜的喉結震顫,那是我們改造過的質子交換膜燃料電池檢測器。


    邁克的喉結突然詭異地左右錯位,皮膚下浮現出蛛網狀的藍色血管:“第三次鍍膜後……用巴克球包裹的鈀 - 103同位素……”他的聲音像是經過濾波器處理,“但你們真以為……這就能阻止世界樹的根須穿透奧爾特雲?”


    我後頸的汗毛突然豎立,這個本該隻有林宇和我們兩人知曉的代號,此刻正裹挾著冰碴從叛徒的齒縫間迸出。


    王偉的檢測儀突然發出尖嘯,邁克太陽穴處的皮下通訊器開始高頻震動,那些藍色血管正在他臉上編織出逆時針旋轉的拓撲圖形。


    “閃開!”我把王偉推向控製台,邁克的顱骨在千分之一秒內完成了相變。


    他的頭顱像破碎的克萊因瓶般向內坍縮,飛濺的腦漿在接觸到空氣的瞬間就凝結成十二麵體冰晶。


    我撲到控製台前調出監控回放,發現那些冰晶落地的軌跡與衛星軌道偏移的拋物線完全重合。


    王偉的指甲深深掐進操作台邊緣:“備用軸承……需要重新計算卡門線外的湍流係數……”他額角的青筋在防護麵罩下突突跳動,“但發射窗口還剩……”


    “42分17秒。”我調出銫原子鍾的同步數據,林宇三天前發來的加密郵件突然在腦海中閃現——那串被我們當成坐標參數的斐波那契數列,此刻正與倒計時形成詭異的鏡像對稱。


    修複作業在液態氮的嘶鳴聲中展開。


    王偉將超導磁懸浮環改裝成臨時陀螺儀時,我正用激光幹涉儀校準偏振參數。


    當第三枚校驗衛星劃過天穹,地麵站的量子通訊突然傳來持續三秒的引力波震顫——這不該出現在地球同步軌道的高度。


    “發射程序重啟!”總控室的環形燈帶轉為刺目的猩紅色。


    我盯著全息投影中重新構建的範·艾倫帶模型,那些代表輻射強度的等高線正在扭曲成雙螺旋結構。


    王偉的防護鏡片上倒映著三十六個重新激活的懸浮窗,他的手指在虛空中劃出殘影,像在彈奏一架隱形的管風琴。


    第一次點火失敗時,燃料罐表麵的霜花突然全部轉向東方。


    第二次程序中止的瞬間,我捕捉到深空監測網傳來0.7秒的電磁靜默。


    當第三次倒計時歸零,發射塔底部的陰影裏突然鑽出熒光綠的藤蔓狀物質,那些半透明的觸須在接觸到氙氣燈的瞬間就蒸發了。


    “這不是機械故障。”王偉扯開領口的磁吸鎖扣,他的鎖骨位置浮現出細密的電子紋身——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nasa)最高機密項目的活體密鑰,“有人在同步軌道鋪設了量子糾纏場,我們的導航波束正在被……被某種生物電磁脈衝調製。”


    我抓起多頻段分析儀,屏幕上的波形圖突然分裂成無數蠕動的弦狀結構。


    這些本該屬於高能物理領域的微觀現象,此刻正在宏觀世界具象化。


    當第四道點火指令下達時,沙漠地平線突然隆起十米高的沙浪,那些沙粒在空中組合成逆熵生長的分形樹。


    “用林教授的混沌算法覆蓋導航協議!”王偉突然將三枚數據芯片插入不同終端,“把相控陣雷達調諧到碳 - 12的核自旋頻率!”他的瞳孔在強光照射下收縮成兩道豎線,這讓我想起半年前在卡西尼站見過的外星生物樣本。


    第五次發射的轟鳴聲撕裂雲層時,我的視網膜上殘留著奇異的視覺暫留現象——火箭尾焰在平流層分裂成十二道枝杈,每個分叉末端都綻放著類似日珥的等離子花苞。


    地麵站的量子計算機突然超頻,散熱係統噴出的液氦在沙漠上凝結出正十二麵體冰雕。


    “遙測信號正常!”王偉的吼聲裏帶著血絲,但我們麵前的範·艾倫帶模型正在發生恐怖的變化。


    代表地球磁場的藍色等高線開始逆向旋轉,而那顆剛剛突破卡門線的衛星,它的軌跡突然在同步軌道劃出一道克萊因瓶的瓶頸結構。


    我撲向深空監測終端,林宇留下的自毀程序正在瘋狂閃爍。


    當放大衛星傳回的首張深空影像時,我看見獵戶座旋臂方向的群星正在褪色,那些消失的星光在電荷耦合器件d)傳感器上留下樹根狀的暗紋——與三個月前吞噬參宿四的未知現象完全一致。


    “盧工!”王偉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掌紋在防護服下泛著詭異的磷光,“備用頻段收到林教授的量子加密包,需要你的虹膜密鑰……”


    沙漠的夜風突然裹挾著冰晶灌入總控室,被邁克血液汙染的通風係統還在持續滲出淡綠色霧氣。


    當我將右眼對準虹膜掃描儀時,突然注意到監控畫麵裏,那顆本應穩定的衛星正在以普朗克時間的間隔閃爍——就像某種超越三維空間的摩爾斯電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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