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晨麵無表情,如同一個沒有靈魂的精致人偶,跟隨在那道如血般刺目的紅衣身影之後,踏入了那扇被濃鬱灰黑色霧氣徹底籠罩的拱門。


    霧氣並非冰冷刺骨,而是一種更加令人不適的、帶著微弱濕度的粘稠感,如同無數看不見的、冰冷的觸手,無聲地纏繞上皮膚,試圖鑽入每一個毛孔。踏入其中的瞬間,身後的一切聲音——無論是老管家驚恐的喘息,還是遠處可能存在的風聲蟲鳴——都被徹底隔絕,世界陷入了一種絕對的、令人心悸的死寂。


    這不是安寧,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錯誤”。蘇晨的【寂滅星瞳】清晰地感知到,這霧氣並非簡單的物理遮蔽,更像是一種扭曲了空間感知、過濾掉正常情感波動的、活生生的“規則”力場。它不攻擊,隻是存在,以一種無形的方式將踏入者包裹、同化。


    【警惕,主人。這裏的空間規則……非常扭曲,且充滿了……惡意。】小銀的聲音通過【星燼龍魂】的鏈接傳來,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與不安。進化為空間主宰後,她對空間的敏感度達到了極致,而此地的異常,顯然已經超出了她能輕易理解的範疇。


    蘇晨沒有回應。他的【灰燼之心】如同最精密的儀器,隻是忠實地反饋著冰冷的分析結果:“確認高濃度負麵能量場”,“確認空間規則異常”,“確認未知精神幹涉力場存在”。沒有恐懼,沒有猶豫,隻有如同手術刀般精準的判斷。他繼續向前,步伐穩定得如同丈量,每一步都踏在紅衣女子留下的、幾乎看不見的足跡上。


    在粘稠的霧氣中前行,方向感開始變得模糊不清。直線似乎變成了曲線,咫尺仿佛化作天涯。蘇晨的【寂滅星瞳】捕捉到了周圍空間中一閃而逝的、如同無數破碎鏡片般的“現實殘影”。


    那並非具體的畫麵或聲音,而是更加純粹、更加原始的、被凝固在此地規則中的極端情緒碎片——有人在無聲地慟哭,淚水仿佛能凍結靈魂;有人在用最惡毒的語言詛咒著背叛者,怨念深重到足以化為實質;有人在極致的痛苦中麻木地重複著“為什麽”,絕望如同墨汁般渲染了整個碎片……


    這些碎片如同精神層麵的尖刺,不斷地衝擊著蘇晨的意識,試圖穿透【灰燼之心】那冰冷堅固的屏障。雖然它們的力量尚不足以真正撼動蘇晨的心智,卻足以讓他清晰地認知到:此地,或者說,構成此地的“規則”,其根基便是建立在無盡的、被扭曲和放大的痛苦與絕望之上。


    紅衣女子的身影在濃霧中若隱若現,如同一個沒有實體的幽靈。她那空洞冰冷的聲音,偶爾會如同夢囈般響起,打破死寂:


    “人生……不過一場早已注定結局的戲……”


    “掙紮……亦是徒勞……”


    “看……那飛蛾撲火,多美……”


    每一句話都看似漫無目的,卻又如同最精準的毒針,指向“宿命”的必然和“希望”的可笑。她仿佛不是在對蘇晨說,而是在對這片絕望之地本身低語,或者說,她本身就是這片絕望低語的一部分。


    蘇晨依舊沉默,隻是將這些信息同樣納入冰冷的分析之中,對前方那個未知的“那位”的危險評估,再次提升了一個等級。


    濃霧在前方毫無征兆地變淡,仿佛被無形的界限所阻隔。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卻比之前的霧氣更加令人心悸。


    並非預想中的巢穴、祭壇或是更加混亂的景象,而是一個……異常“整潔”的庭院。


    地麵是用某種灰白色的、看不出材質的石板鋪就,幹淨得一塵不染,連一絲縫隙都找不到。庭院四周栽種著一些形態扭曲、枝葉如同枯死標本般的怪樹,樹下散落著幾塊同樣灰白、棱角分明的石凳。所有物品的擺放都呈現出一種近乎強迫症般的對稱與規整,仿佛經過最精確的計算。


    然而,這種極致的“秩序”,卻散發著令人窒息的死氣。無論是石板、怪樹還是石凳,一切都覆蓋著一層難以言喻的、如同蒙上了厚厚灰塵般的“灰敗”色澤,仿佛所有的生命力、所有的色彩都被徹底抽離,隻剩下了一個冰冷、空洞、凝固的框架。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極其濃鬱的、混合著陳腐灰塵氣味和極淡血腥味的、奇異的“秩序”氣息。它壓抑、沉重,仿佛連呼吸本身都在擾亂這裏的“平衡”。


    紅衣女子在庭院中央停下了腳步,背對著蘇晨,仰頭望著庭院盡頭一麵光滑如鏡、反射不出任何光線的巨大黑曜石牆壁。她用一種近乎“虔誠”的、冰冷得不帶絲毫情感的語氣,如同在宣讀某種亙古不變的法典:


    “此地,維係著微妙的‘平衡’。”


    “得到多少,便需償還多少。承受多少痛苦,便能換取多少‘存在’的時間。”


    “一切都在循環,一切都在靜滯。無始,亦無終。這,便是此間的‘規則’。”


    她的話語如同冰冷的鑰匙,瞬間解開了蘇晨對於黑石鎮乃至更廣闊區域那種“衰敗”氣息的部分疑惑。這不是簡單的能量流失或環境汙染,而是一種建立在痛苦與絕望之上的、扭曲且自洽的、為了維持某種“存在”而運行的殘酷體係!


    蘇晨的理智飛速分析著這套“規則”的邏輯、漏洞以及其內蘊的、令人作嘔的殘忍。然而,就在他進行純粹邏輯推演的同時,他那融合了多種極端力量的【星燼龍魂】深處,特別是【灰燼之心】所代表的那部分力量,竟然對這種“負麵能量的有序利用”、“以痛苦維持平衡”的模式,產生了一絲極其微弱、卻又絕對不祥的……“共鳴”?或者說……“理解”?


    仿佛在說:看,混亂的負麵力量,也可以這樣“高效”地被利用。


    這個念頭如同毒蛇般一閃而過,瞬間被蘇晨以更強的意誌壓製、凍結。但那短暫的共鳴,卻讓他對自己目前的狀態,產生了一絲前所未有的警惕。


    紅衣女子並未在意蘇晨的沉默。她隻是微微側身,用那雙漆黑的、空洞的眼洞“示意”蘇晨看向那麵巨大的黑曜石牆壁。


    “‘那位’……一直在這裏。”她的聲音依舊冰冷麻木,“祂……即是此地,此地……亦是祂。”


    蘇晨的目光投向那麵光滑如鏡的黑曜石牆壁。【寂滅星瞳】全力運轉,試圖看穿其本質。


    牆壁本身似乎並無異常。但就在蘇晨的視線聚焦其上的瞬間——


    轟——!!!!


    並非物理層麵的爆炸,而是如同整個宇宙的絕望同時坍縮、擠壓,然後以一種無法形容、無法理解的方式,粗暴無比地直接灌入了蘇晨的靈魂深處!


    那麵黑曜石牆壁,仿佛活了過來!鏡麵上不再是空無一物,而是瞬間浮現出億萬張扭曲、痛苦、麻木、絕望到極致的麵孔!男女老少,形象各異,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那深入骨髓、仿佛永恒不變的巨大悲傷與死寂!這些麵孔如同液體般流動、融合、重疊,最終匯聚成一股龐大到無法想象、粘稠到如同凝固焦油般的……純粹的“絕望意誌集合體”!


    這,就是“那位”!此地衰敗與秩序的真正源頭!它甚至沒有“意識”可言,它本身就是無數意識在無盡痛苦輪回中被碾碎、融合後剩下的殘渣!


    它沒有“說”任何話,但構成它的那無窮無盡的絕望信息,如同決堤的黑色洪流,蠻橫地衝刷著蘇晨的靈魂:


    【輪回……無盡的輪回……】


    【誕生,受苦,死亡,遺忘,然後再次誕生……】


    【希望……是最初的謊言,最終的毒藥……】


    【唯有痛苦是真實的……唯有絕望是永恒的……】


    【放棄吧……掙紮是無意義的……】


    【成為我們……融入這永恒的靜滯……這才是唯一的‘歸宿’……】


    這並非勸誘,而是陳述。陳述著這個世界運轉的、冰冷到令人發指的“真相”。在這裏,生命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為了積累“痛苦燃料”的過程,而所謂的“平衡”,就是用這些燃料去維係“那位”這團絕望集合體的“存在”,僅此而已。任何試圖打破循環的希望或努力,都如同投入熔爐的冰塊,隻會加速自身的消亡,並最終成為燃料的一部分。


    蘇晨的【星燼龍魂】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五種力量以前所未有的強度交織、抵抗著這股足以讓任何s級以下存在瞬間靈魂崩潰、徹底同化的精神汙染洪流。他如同怒海中的礁石,承受著一次又一次絕望浪潮的拍打,堅守著“自我”的邊界。


    在這如同實質的、足以溺斃一切生靈的絕望海洋麵前,蘇晨那被【灰燼之心】極致強化的冰冷理智,反而成為了他屹立不倒的最堅固屏障。他無法“感受”到那種令人瘋狂的痛苦,隻能如同最高效的處理器般,分析著這股信息的構成、來源、以及其背後那套殘酷無情的運轉邏輯。


    他“看”到了。清晰地“看”到了這個龐大、精密、以絕望為核心的“係統”是如何運轉的。看到了每一個靈魂如何在其中掙紮、破碎、最終成為維持係統運轉的微不足道的“零件”。他也“看”到了身旁這位紅衣女子在這係統中的位置——她並非單純的引導者或看守,她同樣是這個係統的一部分,或許是最特殊、執念最深的一枚“核心零件”,既是痛苦的承受者,也是規則的維持者,甚至……是某種意義上的“祭品”。


    這種對“係統性痛苦”的、純粹邏輯層麵上的透徹理解,讓蘇晨那如同萬年寒冰般的心境,極其罕見地出現了一絲微不可察的……裂痕。


    那並非同情或憐憫,而是一種更加純粹的、基於絕對理性的……“否定”。


    否定這種循環的“無意義”。否定這種將痛苦作為唯一驅動力的“低效”。否定這種建立在徹底絕望之上的“存在模式”本身的“不合理”。


    這是一種近乎“工程師”看到一台設計極其糟糕、運行極其浪費、且不斷製造殘次品的機器時,本能產生的、想要將其徹底拆解、重構、或者幹脆銷毀的衝動。


    這絲極其細微的、幾乎不存在的情緒波動,如同投入死寂深潭的一粒微塵,卻被紅衣女子敏銳地捕捉到了。她那漆黑的、深不見底的眼洞中,第一次閃過了一絲難以解讀的、仿佛混雜著驚愕、好奇與……更深沉玩味的微光。


    似乎是回應蘇晨內心那絲微弱的“否定”,又或者是遵循某種既定的“程序”,那麵如同絕望集合體顯化般的黑曜石牆壁上,億萬張痛苦麵孔的流動驟然加快,最終凝聚成了一個模糊的、不斷扭曲的、散發著更加混亂與不祥氣息的……紫色陰影圖案!


    【虛空……畸變體……】


    斷斷續續的、如同無數人在同時用不同音調嘶吼的信息,再次灌入蘇晨的意識。


    “那位”終於給出了與蘇晨任務相關的信息。而真相,一如既往的殘酷,甚至……充滿了惡意的諷刺。


    那個在李府新房被蘇晨和小銀聯手擊敗的嫁衣屍傀,確實與虛空有關,但它不過是一個被汙染、被利用的“下遊產物”,一個微不足道的“症狀”。


    真正的【虛空畸變體】,其核心早已在不知何時、以一種極其詭異的方式,與“那位”——這團龐大的絕望意誌集合體,產生了某種程度的……寄生?共生?或者說……融合!


    畸變體如同癌細胞,寄生在“那位”這團本就病態的組織上,汲取著絕望的養分,緩慢地成長、變異,同時也潛移默化地扭曲著“那位”本身,讓原本隻是“死寂絕望”的規則,開始帶上了一絲來自虛空的、更加混亂、更加貪婪、更具侵蝕性的特質。


    清除它的方法?理論上存在。隻要能精準定位並摧毀那個與“那位”深度融合的畸變體核心。


    但後果呢?


    畸變體與“那位”早已深度綁定。強行剝離並摧毀它,極大概率會導致“那位”這個維持著整個黑石鎮區域脆弱“平衡”的核心徹底崩潰!其結果,將是所有被束縛在此地的怨魂、所有構成“那位”的意識碎片,瞬間失去約束,化作最純粹、最瘋狂的怨念風暴,將整個區域徹底撕裂、湮滅!甚至可能因為規則的驟然崩塌,釋放出比現在更加恐怖、更加無法預測的混亂!


    而不清除呢?


    任由畸變體繼續寄生、融合、扭曲下去?它會如同不斷擴散的癌細胞,最終徹底吞噬、取代“那位”,將這片區域從一個“絕望的囚籠”,變成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屬於虛空的、不斷向外擴散汙染與瘋狂的“腫瘤”!同樣是毀滅,隻是形式不同,時間早晚的問題。


    前進是地獄,後退也是地獄。


    根本沒有所謂的“好”的選擇。


    無論蘇晨怎麽做,似乎都隻會導向不同形式的災難與毀滅。他被賦予的那個來自“轉輪之瞳”的所謂“任務”,在此刻看來,更像是一個充滿了冰冷惡意的、注定失敗的詛咒。


    紅衣女子站在一旁,靜靜地“注視”著蘇晨,她那蒼白的臉上,詭異的笑容弧度似乎又加深了一些。沒有催促,沒有引導,隻是如同一個冷漠的觀眾,欣賞著眼前這幕注定走向悲劇的戲劇,以及……主角臉上那可能出現的、極其罕見的……名為“掙紮”的表情。


    蘇晨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庭院裏死一般的寂靜,隻有空氣中那股陳腐與血腥混合的“秩序”氣息,以及從黑曜石牆壁中彌散出的、令人靈魂凍結的絕望意誌,在無聲地湧動。


    他的【寂滅星瞳】深深地凝視著那麵映照出億萬痛苦麵孔、並且在其深處隱藏著那個扭曲紫色陰影的黑曜石牆壁,仿佛在與一個深不見底、吞噬一切的深淵進行著無聲的對視。


    他沒有恐懼,沒有憤怒,甚至沒有明顯的困惑。他隻是在計算。


    如同最精密的超級計算機,瘋狂地處理著剛剛接收到的、龐大而殘酷的信息流。分析著兩種選擇可能帶來的無數種連鎖反應,評估著每一種後果的“災難等級”,試圖在兩個同樣指向毀滅的選項中,尋找一條……或許根本不存在的、代價最小化的路徑。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


    紅衣女子也沒有催促。她隻是站在那裏,如同亙古不變的雕像,嘴角那詭異的笑容如同永恒的嘲諷。最終,她發出了一聲幾不可聞的、如同羽毛落地般輕微的聲響,分不清是歎息,還是……滿足的輕笑。


    “選擇……”蘇晨的內心深處,一個冰冷到極致的、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聲音在回響,如同係統運行的底層代碼,“……即是選擇熵增的方向與速率。”


    “需要……重新定義‘任務完成’標準。”


    “需要……計算最優解,或者……最小化災難函數……”


    章節,結束在他那張冰冷、俊美、卻又帶著一絲非人疏離感的側臉特寫上。那雙暗灰色的、如同寂滅星辰般的瞳孔深處,倒映著深淵的黑暗,以及……更加深不可測的、屬於他自己的冰冷光芒。


    前路,已然化作一片看不到盡頭的、由絕望與毀滅交織而成的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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