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廷腳步未停。


    衛令隻能快步跟在他身邊,“人自然不好放出去,但是你打算拿他怎麽辦?”


    鍾離廷淡淡道,“回頭找個莊子讓人接過去,讓十一他們抽幾個人去守著。”


    他不想拿許辭怎樣。這些年,他以為自己在深宮裏摸爬滾打一路走來已是艱險,但那個曾同他一母同胞的人早就在水深火熱裏了,他並不想骨肉相殘。


    衛令搖了下頭,“周邊不知有多少人眼睛盯著,這麽大動作,豈不是給人送把柄?”


    不怪衛令冷血,他們這些年風裏雨裏,一步步走過來也不容易,如今正是關鍵時候,若是此時被其他人拿住這個把柄做文章,丟了儲君位置,就太冤了。


    鍾離廷忽然停住了腳步,淡淡瞥了他一眼,“放了也不行,關著也不行,那怎麽辦?殺了?”


    衛令猛地刹住腳,“……我倒也不是這個意思。”


    “先如此吧,現下解決掉周饒的問題是關鍵。”


    四下無人,衛令壓低聲音說著,“周饒如今奪位動蕩,兵力也四分五散,這樣那位新帝居然都沒來找我們納貢求和。”


    “要麽就是對花家守城有自信,要麽就是奪位的兩位實力不濟,鬧不出大風浪,他沒看在眼中。”


    衛令嗤之以鼻,“靠挾持武將家眷換來的信心,可惜花以朝好像不買賬了……不過花以朝若真是假借回城勤王之名回都城,他有兵權在手,沿路郡縣的武將又多多少少都是自己人,入城定然輕鬆,到時候脅迫帝王讓禪扶幼帝登基,那周饒才真要變天了。”


    “不會,”鍾離廷道,“花以朝的性子,不管表麵如何,骨子裏都透著幾分不安分,他不是喜歡弄權的人……”


    衛令噎了一下,“……你倒是十分了解花家那位。”


    “畢竟是大舅哥。”


    衛令:“……”


    走出客棧,鍾離廷翻身上馬,“走了,這裏不宜久留,先回營。”


    衛令剛要跟著上馬,忽然身後傳來一聲急促的喊聲,“主、、公子!”


    兩人回頭,看到了南風館來的人,鍾離廷微擰了下眉頭,下了馬,“怎麽了?”


    那人急促小跑過去,踮腳在鍾離廷耳邊低語了幾句。


    鍾離廷臉色一變,轉頭往內走去。


    衛令二丈摸不著頭腦,“怎麽了?”


    “去找大夫來!”鍾離廷留下一句話便為了人影。


    衛令微愣了一下,反應過來,立刻翻身上馬朝城內的醫館奔去。


    鍾離廷三兩下上了樓,門外有南風館的人守著,他甫一入內,就踩到了碎裂的茶盞瓷片,瓷片鋥光瓦亮的閃著鋒利的光芒。


    地麵上零星的都是鮮血。


    鍾離廷眉頭一擰,一腳踢開了地上那些礙眼的碎片。


    裏間,許辭被一人抓著手腕按在了椅子上,滿頭都是冷汗。


    鍾離廷兩步走了過去。


    “主上……”


    看到鍾離廷進來,按住許辭的人有些心虛的抬起了眼……人才交給他們,後腳就出事了,這怎麽都說不過去。


    鍾離廷擺了擺手,什麽都沒多說,“下去吧,這裏有我,把外麵守好。”


    “是。”那人立即應聲,如釋重負地離開了現場。


    許辭剛要掙紮著扯開腕上纏著的布條,就被一隻手牢牢攥住了手腕,鍾離廷三兩下解開了緊繞的布條,垂眸看了一眼。


    傷口駭人,可能沒經驗,沒割對地方。


    鍾離廷,“苦肉計?”


    許辭,“……”


    鍾離廷用了兩分力道,駭人的傷口處又汩汩的往外淌了些鮮血,甚至滴答的在地上。


    “嘶……”許辭倒吸了一口涼氣。


    “怕疼還敢?”鍾離廷嗤了一聲,“割腕太慢了,下次求死,直接抹脖子。”


    “你……放開!”許辭掙紮,被鍾離廷抓的更緊了。


    血還在流,但是速度不快,黏膩的血漬染了鍾離廷一手,


    此時許辭的麵色唇色都像是敷了粉一般白,眼睛半睜半閉,喘氣都有些緩。


    他隻覺得自己好累,半分也不想動彈了,更沒有精神與眼前人爭吵什麽。


    衛令馬騎的很快,沒多久便從城中帶了大夫來。


    大夫一看長得如此想象的兩個人也是一驚,再看屋內慘狀,更是一驚。


    衛令背著藥箱進來,將人輕推了一把,“您別愣了,先看病要緊啊。”


    大夫幾步上前,察看了一番,又小心看了眼鍾離廷,“公子先鬆手……”


    鍾離廷:“就這樣看。”


    “……”見多了不講理的病人家屬,大夫也習慣了,檢查了一番,才下結論,“有些過深了,切口也不規整……”


    衛令湊上前看了一眼,“謔”了一聲,對大夫講,“你隻管看,銀子少不了你的。”


    大夫穩住呼吸,清創過後,下了結論,“得縫。”


    “縫?”


    “或者火燒或者油灼也可……就是疤痕明顯些……”大夫吞了吞口水,“但我還是建議縫,針腳越密,越不易落疤,這位公子傷在腕部,若是置之不理,怕對以後活動會有影響。”


    “拿東西吧。”鍾離廷道。


    大夫從藥箱中翻出一個紅色的小藥瓶,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猶豫了一番,給鍾離廷遞過去。


    鍾離廷看了一眼:“這是什麽?”


    大夫解釋:“是麻沸散,可以用酒服用,吃了就……”


    “知道了。”鍾離廷將瓶子在手心轉了一圈,單手挑開了瓶蓋,最後重重按在許辭麵前的桌案上,“藥我放在這裏,吃不吃由你,但一會該縫還是得縫。”


    許辭轉過了頭,擺明了不合作的態度。


    “死過一回了,還是蠢。”不待人發怒,鍾離廷便繼續道,“你作踐的是你自己,若真的不甘,再怎麽難都該活下去,給那些不想讓你活的人看看。”


    “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嗎?”許辭聲音略微發啞,有氣無力的。


    鍾離廷:“我想殺誰,用不著拐彎抹角,還是說,你自殺來成全我?”


    誰自殺成全他了?多大臉啊。


    許辭被鍾離廷這話氣到了,抓起一旁放著的瓶子,一把將裏麵的藥全都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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