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聽到啥就瞎學!”


    緊跟著後麵進來的張代強剛好聽到自己妹妹在說趙清蓮的閑話,他還是習慣性的出聲維護。


    “我是說,她們說的那不是啥好詞。”等自己反應過來他跟人家趙清蓮根本啥關係都沒有,犯不上上趕著維護,才又後知後覺的對妹妹道。


    “我看你是狗改不了吃屎!”


    程喬一看到他這個舔狗樣子就沒什麽耐心。


    在她看來,無論男女,但凡長了顆戀愛腦的,都隻配去挖野菜。


    張代強本就一肚子的委屈,聽娘這麽說他,當即心如死灰。


    以前娘從來不說這些話,在家裏根本沒什麽存在感,他也不知道要聽娘的話。


    這次他終於看清了自己在趙清蓮心中的地位,卻發現自己娘處處都說得正確。


    這些年當真是自己豬油蒙了心,一腔真心錯付了。


    若是自己還這麽執迷不悟,娘可能真的會像分二哥一樣把自己也給分出去!


    “我改了,清蓮她,跟鍾知青好上了。”


    可是哪怕自己已經下定了斷得幹幹淨淨的決心,但把這話說出來張代強的心裏還是難受得厲害。


    他雙手抱了頭,一屁股頹廢的坐到了地上。


    程喬和張貴枝見他這個樣子,互相對視一眼,眼裏都透著太陽打西邊出來的新奇。


    有瓜?


    人生就是一場吃瓜大戲,不是吃別人的,就是吃自己的。


    有別人的瓜吃,當然還是先吃別人的。


    張貴枝在這一點上跟程喬十分合拍。


    兩人甚至還很貼心的轉了個身,背對著張代強。


    隻是刻意壓低的聲音也並不小,保證每一個字都精準的落到他的耳朵裏。


    張代強就很無語。


    特別是他娘,是很會抓重點的,每一句驚呼都恰到好處的抓住他的痛腳。


    比如:


    “趙清蓮眾目睽睽之下還挽著鍾知青的手?”


    “你哥不到黃河心不死,看別人都出雙入對了還想上趕著搭訕?”


    “什麽,你是說,趙清蓮說非鍾知青不可的時候,你哥就在旁邊?”


    “……”


    張代強起先聽到這些話,尷尬得恨不能找條地縫鑽進去。


    但慢慢的,尷尬被羞恥取代。


    再然後也覺得好笑起來。


    明明一開始堵得隱隱作痛的胸口,竟然慢慢舒暢了。


    能當笑料笑出聲來的,又會是多痛苦的事呢?


    “趙清蓮今天戴的紅紗巾,應該是鍾知青送她的吧。”


    見娘的關注點停留在了紅紗巾是怎麽來的問題上,張代強也終於回想起那方紅紗巾的存在了。


    “那鍾知青是從滬市來的嗎?”


    程喬覺得廢物有時候還能回收利用一下,想了解趙清蓮的事,恐怕非老四張代強不可了。


    “不是,就是來自咱們本省的另一個市。”


    程喬這才想起來,上山下鄉最開始的口號是要到最艱苦的地方去。


    大城市的知識青年積極響應號召,去的都是貧瘠荒涼的地方。


    像前進生產大隊這樣的平原漁米之鄉,是後麵政策調整,減少遠距離安置來緩解社會矛盾提出就近下放後,知青才越來越多的。


    “那不可能!”程喬當即否認。


    滬市才是全國的時尚之都,流行前沿,任何時候都一樣。


    這種質地之輕薄,顏色之鮮亮的紗巾,不大可能出自本省。


    她們這裏可是內陸的農業大省,一向是貧窮和落後的代名詞,她穿過來時都沒能翻過身來的那種。


    老張家的小院裏難得和諧了一些,這一晚苦柚樹下有說有笑。


    張代國已經躺在了床上,聽著窗外的說笑聲,恍若又回到了童年時。


    那時候娘也是這般愛說笑的,到底是什麽時候變得那樣無趣了呢?


    想著想著,不知不覺間就睡了過去。


    張代富則是一想到從明天開始就要建新房分出去,還有無數的事情等著他幹他就一個頭兩個大。


    旁邊還有王春花暢想美好未來的喋喋不休聲,一時攪得他在床上輾轉反側無法得眠。


    ……


    借住在大隊書記家的宋隊這一晚也睡不著。


    地上已經散落了一地的煙頭,桌上擺放的紙上畫滿了來來回回的線條。


    其中幾個名字上被劃了好多圈圈,線頭紛亂、繁雜。


    他的腦海中一時浮現出無數種可能,卻又因種種原因,最後始終串連不到一起。


    但他無比肯定一件事。


    機械廠的失竊案絕對不是一件普通的小偷盜竊案。


    他們的偷竊目標並不僅僅是機械廠的廢銅爛鐵,而是奔著最新的車轎設計圖去的!


    而且案件跟這個近郊的生產隊也脫不開幹係!


    可藏在幕後的那個人又會是誰呢?


    宋隊的目光在程老太太、趙清蓮、趙鐵栓、老張頭等人的名字上一一掠過。


    最後定格在了程老太太這個名字上。


    他沒有忘記自己就是奔著這位才來的。


    她可是老疤出事現場可能的唯一見證人。


    而且查得越多越發現,這裏麵的人和樁樁件件的事,都跟這位老太太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在案件中唯一的被害人老張頭,正是這位的丈夫。


    與機械廠八竿子打不著的一個地道老農,竟然死在了保衛機械廠財產的見義勇為裏。


    還有今晚戴著與這裏格格不入的紅紗巾的趙清蓮,就正好是她疼愛的老兒子的追求對象!


    宋隊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即使趙清蓮今晚挽著鍾知青高調登場,他還是查到了她與張代強之間的過往。


    更巧合的是老太太的小女兒張貴枝,射擊天賦驚人……


    太多的巧合遇到一起,那就肯定不是巧合了!


    宋隊吐出最後一口煙圈,把差點燒到他手指的煙屁股丟到地上,用腳尖碾滅猩紅。


    下了一個決定。


    是時候去會會那個老太太了!


    對自己成為重案組懷疑對象的程喬毫不知情。


    不然她高低得喊一個冤!


    跟自己的兒女聊夠了八卦,她也終於在竹床上睡了過去。


    睡著之前,嘴裏還在喃喃自語:以她作為資深撲街網文作者的敏銳直覺,趙清蓮的這條紅紗巾絕對不簡單!


    隻是到底會引發什麽樣的大事呢?那她就不知道了。


    而且也不應該是她這個小人物該知道的事。


    她要做的是,等把家裏這幾個糟心的兒子都分出去,安安靜靜地苟著就好,等幾年改革的春風吹滿地,她再抓住機遇一飛衝天,當富婆找男模,光點,啥也不幹,主打一個有錢任性……


    夢裏的情景讓她口水流了一枕頭。


    可令程喬萬萬沒想到的是,歲月靜好的美夢,在第二天一大早就被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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