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是來不及了,張家已經近在眼前。


    張本初那個悔啊。


    他該來之前就問清楚的!


    可始作俑者程喬,卻並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麽不合適的話。


    她已經開始仔細打量起張家來。


    張家一共五間土坯房。


    三間正屋,左右各一間廂房,坐北朝南呈品字形排開,加上竹籬笆圍了個方方正正的院子。


    原主跟老張頭住在正屋的東邊房裏,正中間是堂屋,西邊那間暫時是未婚的老四張代強住著。


    東西廂房本來各隻一間,後來家裏開枝散葉之後就住不下了,兩邊又各自接了間偏房出去。


    東邊的是老大張代國夫妻住著,偏房裏住著他們的三個兒子。


    西邊的廂房就分給了老二張代富和王春花,張貴枝帶著三個侄女住偏屋。


    可以說,是相當擁擠。


    “有些人就是金貴啊,破了點油皮要花四塊錢去看不說,還一整天在外麵晃不見人影,聞到飯香倒是會回來了,坐等著吃現成的唄,真是狗鼻子,靈著呢!”


    程喬還沒進院,裏麵就傳來王春花那極富特色的叫罵聲。


    她真的無語了,這個蠢貨,被人當了槍使還樂此不疲!


    張本初剛剛還在猶豫要不要管這閑事,這會兒聽到兒媳婦罵婆婆是狗,頓時一股無名火直衝天靈蓋。


    這還是老張家的兒媳婦?


    太不成樣子了!


    他挽了挽袖子就要進去,卻冷不丁被程喬拉住。


    張本初的心一下又涼了半截。


    果真還是那個擰不清的。


    他一個外人,管的什麽閑事!


    當即憤憤甩手,正要轉身離去,就見程喬與他擦身而過,一個箭步衝進了院裏。


    “唉~唉唉!娘你幹啥?”院裏傳來張老二的嚎叫。


    張本初還沒弄清狀況,就見程喬拎著張代富的衣領子,把人從房裏扯了出來。


    “啪——啪啪!”三聲清響,張代富的臉上肉眼可見的紅腫了起來。


    下手是……真狠!


    張本初都不自覺的摸了把自己的臉。


    再看他那個‘擰不清’的本家二嬸,像頭一次見的陌生人。


    這還是那個唯唯諾諾,隻知道哭的二嬸?


    同樣愣住的還有罵罵咧咧的王春花和挨了打的張代富。


    “娘你瘋了?”


    清晰的疼痛讓張代富咆哮出聲,捂著臉不敢置信地瞪著程喬。


    這是從來連重話都不敢跟他說的娘?


    “兒媳婦敢罵婆婆是狗,的確是婆婆沒把自己的狗兒子教好。”


    這三巴掌程喬用盡了全力,打完了自己都手疼。


    她把痛手攥成拳頭往身後藏了藏,努力用雲淡風輕的神情來掩蓋內心的齜牙咧嘴。


    不過暢快。


    她想打這個不孝子很久了!


    “你……”


    張代富反手就要推開程喬,張本初忙冷哼出聲。


    “教訓得好!”


    “我張家就沒有這麽大逆不道的子孫!”


    張代富見到張本初,忙把手縮了回去。


    雖是本家兄弟,但出了五服的,而且對方年長些還是大隊書記,本能的畏懼讓張代富揚頭,衝張本初一臉訕笑。


    “書記來了啊……”


    聽到動靜,張家其他的人也都端著飯碗出來。


    見程喬扇張代富,一個個都是看好戲的樣子。


    程喬想要替原主打抱不平的心一時之間達到了頂峰,她抄起院裏的一把竹掃帚,劈頭蓋臉的就衝向張代國和張代強。


    “不孝子!”


    “你娘受了傷你們竟然不聞不問,要是死在了外麵是不是就盼著開席了?”


    “天黑了娘都沒回來,一個去找的都沒有,還有心思吃飯,也不想想你們的這張吃飯的嘴都是誰給的!”


    兒媳婦到底是別人家的人,但她這個‘娘’管教自己的兒子就毫無壓力!


    再說兒媳婦能這麽對待婆婆,還不是自己的兒子先不尊重自己娘造成的?


    竹掃帚是由細小的竹枝紮成的,又長又鋒利。


    張代國他們想要反抗,都一時搶奪不了。


    一掃帚拍下去,臉上頓時泛起道道血痕。


    “娘,娘,有話好好說!”


    “別,別動手啊!”


    沒幾下功夫,老張家的小院中,盡是張家三兄弟的哀嚎。


    平常都是原主忍氣吞聲才慣得他們目中無娘,其實被打了明目張膽的反抗還是不敢的,況且大隊書記還站在那裏看著呢。


    他們還隻當自己娘隻是一時氣狠了,讓她打幾下出出氣又會變成那個心痛又忍讓他們的娘,一個個討饒不已。


    可程喬教訓別人的孩子一點都不手軟,吃得又飽飽的,正好當作消食。


    張家的場麵一度有些血腥。


    張代國、張代富還有張代強,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被抽了一臉花。


    痛感十足,侮辱性也極強。


    明天出工全都沒張好臉見人了!


    最終是程喬力竭一屁股坐在地上才宣告終結。


    原主這些天傷心過度不吃不喝的,到底是傷了身子的,再加上三個兒子皮糙肉厚,哪怕張代富這個弱雞,被抽了幾下也跑得像條滑不溜手的泥鰍。


    “你們沒有心啦~”


    程喬坐下來後,覺醒原主的記憶猶如潑神附體,拍著巴掌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細數幾個兒子的罪狀。


    “老娘生了十個崽,你們以為自己是憑什麽活下來的?”


    “老大老二你們想想,鬧饑荒那幾年,小的沒什麽記憶難道你們還能沒有?”


    “哪怕一把野菜,老娘是不是都全塞進了你們的嘴裏?”


    “死了那麽多人,娘差點就沒了,你們不一個個都活得好好的?”


    “老大你的兒子生的不是時候,你媳婦兒一滴奶水都沒有,是誰求爹爹告奶奶跑遍整個公社去求,一口奶一口奶保下他的性命?”


    “你們摸摸自己的良心,你們老娘是那偷懶耍滑的人?天天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但凡自己能動,都沒驚動過你們一下,結果你們任由自己的媳婦兒搓磨你們娘!”


    “生養活命之恩,你們就是這麽報的?”


    “老二你當年病得快死了,是不是老娘整夜整夜的守著,連眼都不敢合一下……”


    “老三你七歲的時候……”


    “……”


    程喬越說越激動,越說越氣憤。


    一樁樁,一件件被人遺忘在角落裏的陳年往事全被翻了出來。


    事情做了就得時不時拿出來說,不然毫無意義。


    隨著程喬的字字句句,混著一聲聲嗚咽說出來,極具感染力。


    無論是張家掛了彩站在院中的三個,還是聞訊而來看熱鬧的鄉鄰,都深受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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