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背著行囊,沒回宮,而是去了書鋪。


    還有幾日便要秋闈,謝硯白忙於學業,江昭沒找到合適的人守鋪子,加上進的貨售空,幹脆關門歇業半月,等新進的貨到京城,謝硯白秋闈結束再重新營業。


    她掏出鑰匙,將書鋪門打開,進到裏頭的院子,將包袱一扔,癱在躺椅上曬太陽。


    這也是難得的閑暇時光。


    謝硯白聽見聲響,從屋內出來。


    “江昭,你怎麽來了?”


    江昭眼皮都沒掀,有氣無力地嗬斥他。


    “大膽,本宮是公主,你怎敢直呼本宮名諱?”


    謝硯白一個青澀書生,完全不懼,反而撩袍在她躺椅旁的石階上坐下。


    兩人相識快三年,他知曉她有錢,隻當是京城某個富商或權臣家的刁蠻小姐。


    他溫和笑著,同她一起望向天邊的雲朵,在一望無際的藍天上遊蕩。


    “你同晏太傅不是兄妹嗎?怎麽要成親了?”


    “不不不。”


    江昭伸出一根蔥白的指頭,在半空中晃了晃。


    “我最近想明白一個道理,雖然我同他一起長大,但我們不是養兄妹。”


    “那是什麽?”


    “是我童養夫呀!”


    江昭語氣雀躍。


    “你想啊,我跟他知根知底,互相了解,長大之後成親,隻是換個身份相處罷了,若是我同旁人成親,心裏還膈應呢。”


    她是這麽安慰自己的。


    謝硯白毫無波瀾地聽著,他今年十六,不通情愛,可身為局外人,也更看得清局勢。


    “你當初說晏太傅是你兄長,短短月餘你們就要成親,你可喜歡他?”


    他這句話戳破了江昭的幻想。


    她和晏為卿根本就不是換個身份相處,而是關係實質性的變化。


    剛咧開的嘴角向下彎,眼底神色複雜。


    “喜不喜歡又不重要。”


    晏為卿喜歡就好了,她欠了這麽多債,不還一點,日後怎麽繼續欠。


    謝硯白沒打算讓她糊弄過去。


    “真的不重要嗎?要是不在意,今日你會來這?”


    她無非就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散散心。


    江昭雙手捂住耳朵,一副軟硬不吃的模樣。


    “不聽不聽,我說不重要就是不重要!”


    她起身惡狠狠道。


    “你真煩人,我要讓你落榜!”


    謝硯白聳了聳肩,毫不在意。


    “聖上可不是昏君。”


    見她實在不想談及此事,他也不再勉強。


    “既然你一意孤行,我也不勸導,自己好生想想罷了。”


    謝硯白起身拍了拍衣擺的塵土,朝屋內走去。


    “你成親的份子錢,我先欠著,日後做官了還你。”


    江昭衝著他大喊。


    “我要收你五千兩份子錢!”


    他腳步一頓,回頭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掀開簾子進屋。


    “你這是要我做個貪官?”


    簾子落下,輕輕晃著,徒留她一人在院中。


    秋日風高氣爽,周圍重歸平靜,江昭繼續癱軟在躺椅上,心底堵著口氣,鬱結成團,怎麽也散不出去。


    半晌,她吐出口濁氣。


    “成親罷了,不喜歡就和離。”


    江昭自說自話,安慰自己。


    “離不了就找通房。”


    她雙手枕在腦後,眼底升起些許迷茫。


    “真的要和晏為卿成親嗎?”


    ……


    成親那日,江昭是被阮錦從被窩裏拽起來的。


    阮錦一身明黃鳳袍,保養得當的手捧著女兒圓潤的臉,輕輕拍了拍。


    “阿昭,起身了,今日你大婚!”


    江昭昨夜看話本看到子時三刻,現下天還蒙蒙亮,上下眼皮顫抖著打架,無論如何就是睜不開。


    她倒頭繼續睡。


    “婚期推後。”


    阮錦再次將她拉起,在她嘴裏塞了塊糕點,輕聲哄她。


    “阿昭乖,待會上了花轎再睡,不用你做什麽,蒙著蓋頭走走路就行。”


    軟磨硬泡下,江昭還是被幾個宮女架起,坐在梳妝台前。


    夏雲端來水,打濕帕子給她擦臉,其他幾個宮女梳妝描眉,伺候換喜服,忙活了整整半個時辰。


    半人高的銅鏡映出人影,正紅色嫁衣穿在身上,領口袖口滾著金線,繡的並蒂蓮栩栩如生。


    這喜服是宮中尚衣局半月來沒日沒夜趕製而成,裙擺足足長九尺綴滿名貴剔透的珍珠,隨著動作簌簌輕響。


    江昭雙手向上伸,打了個哈欠,在心底盤算這喜服能賣多少銀子。


    阮錦拿出自己私藏的首飾盒,裏頭數不清的鎏金簪子,她掂起幾支最大最重的,斜斜插進發髻,正中央的步搖是一隻鳳凰,垂下的流蘇掃過江昭前額。


    白皙小巧的臉施著粉黛,平添了幾分嬌俏。


    梳妝完畢,宮女們收拾後退下,阮錦才讓門外的齊聞淵與齊玄舟進屋。


    雖說是尚公主,可無論是依照曆朝曆代的慣例,還是江昭自己的想法,都是要住去晏府的。


    阮錦握著江昭的手舍不得放開,眼裏隱泛著淚光,千言萬語湧上心頭,又不知如何開口。


    她都沒來得及陪在阿昭身邊。


    齊聞淵上前攬住皇後肩膀,輕拍著,嘴裏安慰道。


    “好了好了,哭什麽?我們是多了個女婿,又不是少了個女兒,想看阿昭,隨時出宮就是了,實在想念得緊,就令他們二人入宮住。”


    阮錦扯起他的袖擺擦幹眼淚,依舊舍不得放開江昭的手,輕輕握著。


    “阿昭,你若是受欺負了,可千萬別憋著,要跟母後說,母後給你做主。”


    齊玄舟站在他們身後,聽見這話時,眼底劃過一絲不自然。


    他想起幾日前太傅麵無表情地抱著豬崽,他覺得阿昭應該…不會被欺負,太傅可能會被欺負…


    此話他不敢講,會敗了氣氛。


    母後哭得眼角泛紅,他隻得出聲安慰。


    “母後,阿昭與太傅隻是假成親,為了解除同江家婚約的權宜之計罷了,您不用如此傷心的。”


    此話一出,屋內另外三人紛紛看向他。


    齊玄舟心中一緊,怔怔道。


    “怎了?”


    殿內一時間安靜下來,無人應他。


    還是江昭“嘖”了一句。


    “沒什麽,豬腦花好吃嗎?”


    齊玄舟下意識搖頭,“不好吃。”


    “嗯。”


    她點點頭。


    “那多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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