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老太人瘦,個兒也不高,生的幾個兒子都隨了爹,都是虎背熊腰的體格。


    麵無表情的往那兒一杵,還挺能唬人的。


    這不藥鋪掌櫃的一出來,就覺著莫不是哪家貴人的護院?再瞅瞅一身說樸素都寒磣的衣裳還打著補丁的苗老太。


    掌櫃的又不確定了,客氣的做了個揖。


    “鄙人姓柳,不知,這位老夫人有何貴幹啊?”


    這一聲老夫人,頓時讓苗老太有了底。


    “柳掌櫃客氣。”


    裝樣子客套兩句,回頭瞅了三兒子一眼,曹旺田立馬上前,就那麽從懷裏一拿一掏放在桌子上。


    藥房掌櫃的打開看了一眼,頓時整個人都激動了起來,激動的手都哆嗦起來了。


    “這這這,這是……”


    拿起來細細的賞鑒了一會兒,激動得滿臉通紅。


    這根人參好啊,每一根須都完好無損鮮嫩的仿佛就是昨天挖出來的一樣。


    好半天才慢慢鎮定下來,“老夫人見笑,鄙人許久都沒有見過品相這麽好的人參了,我打眼瞧著,應該有三百年了,不知這是您從何處尋到的?”


    掌櫃的這話問得有些冒昧,苗老太倒沒有生氣,反而搬出來了,早早準備好的那套說辭,家裏祖上傳下來的。


    “要不是如今這世道日子難過,老婆子也不會把它拿出來。”


    苗老太一臉惋惜又心痛,又愧對祖宗的神情,漫不經心地開口,“掌櫃的看著開個價吧,合適的話這東西就留給這兒了。”


    聞言,藥鋪掌櫃眼前一亮,也沒在糾結苗老太沒有告訴他在哪兒挖出來的事兒。


    畢竟這種東西可遇不可求,微微思忖片刻,伸出一隻手緩緩張開了五個手指頭。


    “五百兩。”


    苗老太心肝都是一顫,好家夥五百兩啊!


    好在懷裏抱著小柒,坐的穩當,一張臉更是瞧不出絲毫變色,淡定的一批。


    “老夫人既然先來我這同仁堂,我也就給您一個實誠價,說實話,您這根人參正好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您就交我個朋友,如何?”


    藥房掌櫃這話說的實在,苗老太見狀也不端著了。


    點了點頭,應下,“老婆子今年四十有七,瞧柳掌櫃年紀比我小,我托大叫你一聲柳老弟。”


    “不敢當,今年將將四十,不知老夫人貴姓啊?”


    “老婆子姓苗。”


    兩人都是人精,苗老太性子也不拿喬,一塊兒聊著還挺上頭,離開的時候柳掌櫃熱情的一口一聲老姐姐了。


    默不作聲地看完全程,曹小柒隻想給奶奶比一個大拇指。


    牛啊!


    她家奶奶這簡直就是被封建時代耽誤的事業型女性啊。


    這要是擱了現代,妥妥的霸道女總裁。


    坐上驢車回村兒的路上,苗老太拆了幾塊糕點喂她,都是柳掌櫃讓人包起來的。


    鬆鬆軟軟,曹小柒吃得眼睛都眯起來了。


    “奶吃。”


    小手喂她奶奶。


    苗老太笑得一臉褶子,“奶不吃,乖寶吃啊。”


    “爹吃。”


    伸長了胳膊喂她爹。


    便宜爹累了一天還充當了沒有感情沒有台詞兒的門麵。


    心酸欸。


    回到家裏,飯已經做好了,一家人都沒吃等著呢。


    苗老太見了皺眉,“咋沒吃?不是說了讓你們先吃不用等了嘛,趕緊熱了吃飯!正經話一天天的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罵完人就要進屋,曹小柒掙紮著想下去,順手從苗老太懷裏拽走一包糕點。


    “吃。”


    “吃吧吃吧,奶的乖寶也餓了,趕緊著快點熱飯!”


    苗老太吼了一聲就進屋去了,懷裏揣著小包袱。


    曹小柒偷笑,她知道奶奶藏銀子去了,柳掌櫃給準備的銀票全讓換成了銀錠子。


    十兩一個銀錠子,整整五百兩可是不少呢。


    不過這種想法曹小柒也認同,這時候銀票不好保存,丟了或者損了隻能自認倒黴。


    銀子多方便,找個箱子隨便挖個坑裏一埋。


    拽著糕點費勁兒的坐好,一盒有十二塊,先分成六塊。


    “姐姐,哥哥,來。”


    曹小柒回頭招手,羞恥的叫著幾個小蘿卜頭哥哥姐姐,誰讓她是這家裏最小的呢。


    這輩子吃了年齡的虧啊。


    “七寶,怎麽了?”大妞身後跟著一串小蘿卜頭,一個賽一個的矮,一個賽一個的麵黃肌瘦。


    尤其六丫,比她還大一歲呢,長得還不如她高。


    捏捏自己圓嘟嘟的臉,再瞅瞅幾個姐姐們滿臉的營養不良,忽然覺得吃進去的糕點噎得慌。


    趕緊把糧食拿出來啊啊啊啊!


    曹小柒憋屈的小手拍桌子,大妞急忙抱住她哄。


    “咋了七寶,餓了是不是?大姐喂你啊。”


    聽聽,慚不慚愧!奶叫她乖寶寵的跟眼珠子似的,爹娘疼著,豆芽似的姐姐也寵著叫她七寶!!


    曹小柒忽然覺得心髒像是被塞滿了什麽。


    漲漲的,眼眶酸酸的,急忙一頭栽進大妞懷裏。


    “吃糕點!”


    “好好好,大姐喂你吃。”大妞小心翼翼拿起一塊雲朵似的糕點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曹小柒搖頭,“給大姐吃,還有,二姐吃,三姐姐,四姐姐,五姐姐你們都吃!”


    一口氣說不下來,喘口氣,“大哥也吃!一人一塊!”


    “還,還有我的?”毛蛋是老曹家孫輩兒唯一的男丁,也是長孫,偏偏苗老太不重男輕女。


    丁點兒的金孫好處都沒有讓毛蛋體會到。


    要是擱在旁人家裏,六個孫女兒和一個孫兒。


    指不定慣成什麽天王老子也不放在眼裏的性子。


    也是命苦人呀。


    “嗯。”曹小柒重重點頭,“哥哥吃。”


    “你真給我吃?”


    三丫不相信,得到小柒的點頭之後一把抓起糕點,在手裏攥緊然後直直的瞅她。


    小丫頭眼裏有三分不安,三分忐忑還有三分得意和一分很淺的嫉妒恨意。


    曹小柒抓起糕點,一塊一塊分給眾人。


    “吃,可好吃了。”


    總共十二塊糕點,分完小孩子的六塊,分給爹娘一人一塊,大伯娘一塊,二伯娘和二伯分得兩塊,最後手裏還剩一塊。


    “這塊給奶。”


    偌大的院子裏,還沒桌子高的小人兒奶聲奶氣說著一本正經的話,苗老太衝過去一把抱起人用勁兒親了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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