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一路安靜。


    喬悠初頭腦暈暈乎乎的,無精打采。


    “師兄……”


    她艱難出聲,忽然想到什麽似的,有些委屈的垂著頭。


    “都是我不好,那天晚上我看樂樂萎靡不振,就安慰他說我也可以當他的媽媽,他的喬媽媽……對不起,我、我不該亂說的。”


    “沒事,你做的沒什麽錯。”


    趙恒聲音平靜,看不出絲毫的喜怒。


    喬悠初見狀,情緒更加低落了,感覺好像有什麽即將快速流失一般。


    直至車子又行駛了大概五分鍾,由大路轉向匝道。


    喬悠初忍不住弱弱道:“師兄,這……不是回家的路吧?”


    這一次趙恒沒出聲,又開了五分鍾,來到一個十字路口附近。


    他下了車,衝著喬悠初道:“我還有點事,你先回去吧,晚上不用等我。”


    “哦,好。”


    喬悠初上了駕駛位,戀戀不舍的看了眼趙恒的背影,揚長而去。


    趙恒穿過馬路,抬頭便是一棟裝修得金碧輝煌的巨大美容院,夜色下閃耀著五彩霓虹。


    這是一個“女子美形中心”,涵蓋了從微整到spa 等絕大部分女子美容項目。


    趙恒還未走近,便見一身輕紗裹著淡色抹胸裙的柳如煙正翹首以待。


    因為穀夢雨的關係,兩個人本處於敵對狀態,不過表麵上的氣氛並不僵。


    柳如煙微笑著,烈焰紅唇上麵是淡妝眼影。


    她看著應著霓虹燈光走來的趙恒,眼睛一亮,卻是穩著身形走下去迎接。


    “歡迎趙總蒞臨。”


    她熱情的玩笑道:“偷偷告訴你噢,你可是我們女子美形中心第一位進來的男性。”


    “那是我的榮幸啊。”


    趙恒笑著應了聲,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與氣氛,隨著柳如煙走入一樓的會客室。


    他坐在寬大的會議桌旁,眼前已經準備好了一次性喝水杯和紙巾。


    柳如煙拿來熱水壺,用一體茶壺泡茶。


    “不用那麽麻煩。”


    趙恒出聲道:“茶什麽時候都能喝,時間不早了,還是先談談正事吧。”


    柳如煙手上微微一頓,原本準備好的將並不燙的茶水“不小心”灑在趙恒身上計劃頓時破裂。


    她偷偷瞄了過去,見趙恒翹著二郎腿,大刺刺坐著,姿態隨意而灑脫,發型和胡子都打理的幹幹淨淨,哪裏還有半點之前唯唯諾諾的影子?


    目標人物有巨變,原計劃必須立刻更改!


    她心裏警鈴大作,收起剛蕩漾出來的幾分茶裏茶氣的樣子,轉而多了些許幽怨。


    “你這人也真是的,都說生意不成仁義在,就這麽迫不及待和我撇清關係啊?”


    她白了趙恒一眼,添了茶水後,見趙恒手裏正捏著華子,順手便接了過去,放在煙灰缸凹槽中。


    趙恒無所謂的向後靠了靠,靜看柳如煙的表演。


    這娘們以前就引誘過他,如今更是為了給穀夢雨當說客,連公司訂單都拿了出來。


    她就不怕穀夢雨知道後,對她心生不滿?


    想到穀夢雨被好閨蜜背刺的樣子,趙恒便有些期待。


    這也是他願意見柳如煙的主要原因。


    “都說客隨主便,到了我這裏,聽我的。”


    柳如煙拿出一包華子和一個老式黃銅火機。


    趙恒看了眼,笑了:“呦嗬,還挺懂的,用這麽好的火機,牌子,都布拉彭。”


    他拿出一根華子,正要點燃,一股香風忽的靠近過來。


    接著便見柳如煙單手打開了火機的蓋子,一手將透明的薄紗敞開懷,湊了過去,剛好擋著正對著趙恒的立式空調出風口。


    清淡的茉莉花香入鼻,趙恒卻坐懷不亂,隻是被迫斜看了一眼抹胸裝,點燃了華子。


    煙霧繚繞間,柳如煙已經後退半步,並未在意趙恒略微怪異的眼神,撿起趙恒剛才那半根華子湊進大紅櫻唇輕啄一口。


    巨大的會議室一陣安靜。


    柳如煙後靠著會議桌,側頭道:“不問問我為什麽這麽晚還找你談生意?”


    趙恒抬頭看著,一副靜待好戲的樣子。


    “做我們美容這一行的,可比不得你們那些白領。”


    柳如煙平靜的講述著:“別看現在已經晚九點了,我們的生意才正式開始,到了後半夜還有不少喝多的大小姐來做spa,白天呢,則有很多富家太太開茶話會,幾乎是一整天都閑不下來。”


    趙恒順口道:“你賺的也多啊。”


    這話可不假。


    他雖然沒親眼看到,但聽柳如煙這麽說也知道美形中心的顧客都是高端群體,一個小小的微整動輒就是幾十萬,利潤高的嚇人。


    “討厭。”


    柳如煙幽怨的瞪了趙恒一眼,抬手將一疊文件推了過去:“喏,自己看,合同沒問題的話,現在就簽了吧。”


    這麽容易?


    趙恒有些詫異的掃向合同:“不用提一些額外的要求嗎?”


    “提了你會答應嘛?”


    “大概率不會。”


    “那不就得了,快點看合同。”


    “好。”


    趙恒也不扭捏,確定合同沒問題,當場就簽訂了。


    當他把屬於柳如煙那份遞過去的時候,忽然發現下麵還有兩張紙。


    他以為是附帶文件,正疑慮間,猛然看見血檢報告的字樣,皺起眉頭。


    “下麵還有一份報告,你先看看。”柳如煙適時開口。


    “好。”


    趙恒幹脆看向最下麵的一張紙,瞳孔暗自收縮了幾分。


    這竟然是一份鑒定報告。


    好家夥!


    這娘們是什麽意思?


    柳如煙拉了一張椅子,坐在趙恒旁邊:“怎麽樣?現在還覺得我這個人很爛嗎?如果你懷疑這份鑒定報告真假的話,我這裏還有醫院的檢查單。”


    “那個……”


    “你想說我不是換男友如換衣服嗎?”


    柳如煙打斷了趙恒的話,伴隨著苦笑講述起來。


    “我承認,我不是什麽好女人,你嫌棄我是正常的,但有了這份報告足以證明我還沒爛到骨子裏吧?”


    “之前,我交往的那些男性,真的隻是朋友。”


    “我一個女人,無權無勢的,想要撐起這麽大一家美容院,沒點人脈關係能成嗎?”


    “再說我喝酒泡吧,主要目的也是為了維護客戶。”


    她說了很多,趙恒時不時的點頭附和,逐漸信了她的話。


    主要是這份鑒定報告太有信服力了,哪怕是修補過的都能查出來。


    柳如煙敢去做這個檢查,本就是無懼的體現。


    於是他也沒問“你為什麽給我看這個”那樣的傻話,轉而問道:“我記得你之前似乎很……排斥我?”


    “我那是嫉妒啊。”


    柳如煙嘴角多了一抹淒然的笑。


    “有的時候,我一個人真的太累了,很想找個寬廣堅實的懷抱靠一靠,可是,你也知道,我遇到的那些男人,就沒一個靠譜的。”


    她搖了搖頭:“所以,每當看到你和夢雨那般恩愛的模樣,我心裏就一陣羨慕嫉妒恨,才會在背後說你壞話,對不起啊趙恒。”


    “沒關係。”


    趙恒很輕易的原諒了柳如煙背後嚼舌根說的那些話。


    人家可是好女孩。


    一個好女孩能有什麽壞心思?


    他甚至為自己之前卑劣的憑柳如煙泡吧喝酒,就直接下定論而感到些許愧疚。


    “趙恒,你說是不是所有人都覺得我是壞女人啊。”


    柳如煙忽然問,眼角已掛著兩顆晶瑩的淚珠。


    趙恒抽出兩張紙遞了過去,耐心的安撫道:“怎麽會呢,做自己就好,何須顧忌世俗的眼光。”


    “謝謝。”


    柳如煙擦了擦眼睛,哽咽了兩聲才緩和了些。


    她輕撫著下眼皮,有些委屈的嘟囔道:“都怪你,害我沒忍住,這下好了,哭了一通,眼袋都快出來了。”


    趙恒輕笑道:“你自己就是開美容院的,區區眼袋而已,還不是揮揮手就處理了?”


    “哪有你說的那麽容易。”


    柳如煙沒好氣道:“賣豬肉的就天天吃肉啊?賣衣服的就天天穿新衣服啊?況且我這美容院又不是萬能的,天天熬夜,加上年齡大了,最近明顯老了許多。”


    聞言,趙恒不由心思一動。


    他簡單琢磨了下,開口道:“這樣吧,你送我訂單,我也送你一份禮物。”


    說著,他寫下了涼茶店的地址。


    “有時間你去這裏,買三十瓶美容養顏茶,每天喝一瓶,一個月後,保你不一樣。”


    “真的?”


    柳如煙來了興趣,小心的將紙條收起,看向趙恒時眨了眨淡妝的大眼,又可憐兮兮的樣子。


    “哥哥,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額……有什麽事?直接放!”


    “是這樣的,我最近談了一個朋友,聊的還不錯,我想繼續發展,但不確定這個人靠不靠譜。”


    她有些無奈道:“你也知道接近我的那些男人抱著怎樣的目的,我怕錯付真情,你能幫我掌掌眼嗎?”


    趙恒想了想,有點古怪道:“我長得很老嗎?”


    “不,隻是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一種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你這樣的人,一定能慧眼識珠。”


    “這……”


    趙恒猶豫了兩秒,最終點頭:“成吧,什麽時候見麵跟我說一聲就行。”


    柳如煙眼中一喜:“那就謝謝了,對了,到了見麵的時候你的身份就是我哥哥。”


    接著,她拿出一個看起來古樸的深色木盒子。


    “哥哥,幫我看看這塊玉佩,好不好?”


    “嘶~好。”


    趙恒接過盒子打開,回味著餘韻悠長的“好不好”三個字,手上悄然一抖。


    他忍不住道:“你別茶裏茶氣的,就算要演,也要等見了對方覺得不合適再演啊。”


    “好的哥哥,快看看玉佩吧,我跟你說啊,這玉佩可是天才設計師孟宇的最新大作……”


    柳如煙嘮嘮叨叨著,趙恒隻是看了一眼就定住了。


    這玩意的雕刻圖怎麽這麽熟悉呢?


    好像親自描摹過數次似的……等等。


    他抬頭看向柳如煙:“你說那個設計師叫什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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