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謙仔細想了想,問道:“趙光何在?”


    下方立即走出一人,跪在堂下,“老爺,小人趙光。”


    “你說白二郎殺死趙完、趙壽幾人,可有實證?”


    趙光道:“當初趙完醉酒說查出愛大兒和人有染,一定要揪出那人打死泄憤,誰知第二天趙完就死了。


    他死的時候莊上沒有別人,隻有白鐵一個陌生人,因此認定是他。”


    胡謙真是又好氣又好笑,“這樣說來,趙完父子死後隻有你一人來告狀,定是你殺了他們,見白二郎在,百年誣陷他,逃脫罪責。


    是不是!”


    趙光愣住了,連連叩頭,“大人,小人冤枉啊!”


    “閉嘴!”


    胡謙喝了一聲,又問道:“誰是白二郎?”


    堂下戴著鐐銬的男人虛弱道:“老爺,小人就是白二郎。”


    胡謙點點頭,忽地喝道:“堂下眾人,全部跪下!”


    眾人不明其意,但也都立即跪在地上。


    胡謙又喝道:“本官乃是東平按察使胡謙!


    還未做官時,便在南陽破了許多奇案。


    比如銅錢銀魔案、學子自殺案等等。


    做官之後,又破了稅銀失竊案、東洋使者案。


    先後平定西北和東南,前次連樺鬼魂鬧事,也是本官將他召出來。


    想來你們應該聽說過本官的名頭!”


    眾人盡皆不敢吭聲,但胡謙所說的這些事當中,要說哪一件最讓幾人震撼,那自然要數召喚連樺鬼魂。


    當時湖邊圍了那麽多人,許多人都親眼所見。


    堂下這些人有的也在現場,即便不在,也都聽人說過。


    現在聽說上麵站著的就是胡謙,不由又驚又怕。


    胡謙道:“本官也不需要問,隻需看一眼,便知道誰是凶手,誰是無辜的!”


    說完隻定定地站在上麵看著。


    下麵眾人一個個低著頭,誰也不敢亂動。


    胡謙也隻是看著,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動作。


    林超童和方一德對視一眼,雖然誰也不會懷疑胡謙說的是假話,但也並未見到胡謙做什麽。


    難道僅僅是這樣就能破案嗎?


    胡謙三人不說話,堂下眾人不敢亂動,一眾衙役也不敢有什麽動作。


    大堂一下安靜下來。


    足過了一刻鍾的時間,約莫差不多了,胡謙這才走下堂去,緩緩走過每個人麵前,然後才回到堂上坐著。


    他忽地一怕驚堂木,下方眾人皆是嚇得一激靈,就連衙役也嚇了一跳。


    “來人!把白二郎的鐐銬去掉!釋放回家!”


    兩個衙役立即上前給白二郎解開。


    “誰是凶手本官已經知曉,不過本官決定給他一個自首的機會!


    現在釋放你們回去,如果要自首,今天之內來找本官,便免了他的死罪,否則便必死無疑!”


    一眾人仍是不吭聲。


    胡謙也不在意,散衙之後,便回家休息。


    才進家門,便撞見胡不同送一群老者出門。


    見到胡謙,幾人皆是躬身行禮,“見過胡大人。”


    胡謙雖不認識,也拱手回禮。


    等送走了人,胡謙問道:“爹,這些人是?”


    胡不同笑道:“這些都是城中的圍棋高手,爹整天閑著,便請他們來下棋的。”


    “爹,現在有人要對付孩兒,盡量別出門,也別讓別人拿走你的貼身物品,比如頭發之類的。”


    “放心,你娘和我說了。


    我都讓徐豐年調查清楚了,這些人都是城中知根知底的人,沒事的。”


    胡謙這才稍稍放心,又去向趙氏問安,之後才回到院子裏。


    雖說他的名頭能震懾住人,他也並不真的指望那些人會自首。


    “白頭何在?”


    “老爺。”


    胡謙低聲吩咐一番,然後讓白頭去監視那些人的一言一行。


    雖說不能使用神通,但這樣應該不算。


    他又看了看竇子平的情況,還好,雖說很是嚴重,但寒氣的確實在一點一點凝聚。


    見胡謙回來,沈玉珍立即道:“相公,快來嚐嚐何三娘做的點心。”


    說著便要把桌上的一碟點心端給胡謙。


    胡謙趕緊上前,“你慢點,我自己來就行。”


    說著捏了一塊吃了,果然香甜酥脆。


    胡謙打趣道:“這個何三娘,我在時也不見得做這樣的點心,怎麽娘子來了便這樣獻殷勤。”


    榮寧兒笑道:“許是她知道姐姐才是當家的,所以才會如此。”


    沈玉珍忙道:“寧兒,不許胡說。”


    胡謙笑道:“此言倒也不假,娘子當家,我隻需管住她,便管住了這個家。”


    眾人笑做一團。


    不一刻,知盈忽地到了。


    這院中除了胡謙,誰也不知道她是公主,眾人也隻當是胡謙新收的小妾。


    隻有沈玉珍有所懷疑,皆因胡謙平素也不提她,也不去看她。


    更重要的是,若真是小妾,胡謙早就和她說了。


    過了這些天,知盈已經好了許多。


    “大人在此品嚐點心,為何不叫上我。”


    胡謙道:“倒是疏忽了,請嚐嚐吧。”


    沈玉珍一見兩人這樣稱呼,便立即確定下來,這絕不是胡謙的小妾。


    於是問道:“相公,這位姑娘是?”


    胡謙張了張嘴,還未開口,知盈搶先道:“我是連大人的女兒連盈,因為家中蒙難,所以才托身於此,還請幾位姐姐不要嫌棄。”


    沈玉珍道:“連大人是……難道是那位連大人?”


    知盈道:“就是連樺大人,你們叫我盈盈好了。”


    沈玉珍幾人立即上前見禮。


    說了一會,才兒伺候知盈離開。


    沈玉珍得了空,將胡謙拉到屋中,細細問道:“相公,連大人一家蒙難,他女兒如何能逃脫得了,這位到底是誰?”


    胡謙將她摟在懷裏,“她是知盈公主。”


    於是又將前麵種種事情和她說了。


    沈玉珍歎息道:“想不到這位知盈公主也是性情中人。


    那相公打算如何安排她?”


    胡謙搖頭道:“她願意在這待著就讓她在這待著,願意走就走。”


    沈玉珍道:“如此甚好,眼下皇上對相公有所猜忌,咱們還是不要惹事為好。”


    胡謙道:“別擔心,凡是有我在。”


    第二天清晨,白頭回來,將所聽所見種種一一和胡謙說了。


    胡謙大為驚異,也不多說,直接去知府大堂審案。


    等人都到齊,胡謙一怕驚堂木,喝道:“朱五何在!”


    堂下一人立即跪在地上,“老爺,小人在。”


    “朱常是你什麽人?”


    “回老爺,朱常是小人的爹。”


    “你爹是怎麽死的?”


    “回大人,小的爹是被趙完父子殺的。”


    “他父子為何殺你爹?”


    “因為小人家有一畝地,一直被趙家霸占,我父親前去討要,趙完父子不但不給,反而起殺心,將我爹殺了”


    胡謙點點頭,“你說趙完父子和你家爭地,然後殺了你爹。


    那卜才是你家什麽人?”


    “卜才是小人家的仆人。”


    “他是怎麽死的?”


    “他和小人爹一起去趙家的,所以也是一並被打死的。”


    趙光立即道:“老爺明鑒,他胡說八道……”


    胡謙一拍驚堂木,“沒讓你說話就不要說!來人,杖二十!”


    一番打之後,堂上再沒人敢隨便開口了。


    “趙光,朱家和趙完家爭奪田地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趙光被打得隻敢小聲呻yi,這時強忍疼痛道:“是,是的……”


    “他家動手了沒?”


    “兩家本來在田裏爭吵,互有推搡,後來他家忽然說打死人了,於是抬著屍體到趙家鬧,兩家吵作一團。


    後來他家動手打死了趙家燒火老頭丁老兒和廚下田大娘。”


    “然後你們就打死了朱常和他家奴卜才?”


    “沒有,當時朱常和卜才都離開的了,嚷嚷要見官說理,不知後麵怎麽死了。”


    胡謙道:“朱五!當時你們在田間爭吵動手,被打死的是什麽人?”


    “是卜才的娘子劉氏。”


    “果真是被打死的嗎?”


    “千真萬確!”


    胡謙道:“朱家仆從、佃戶何在?”


    朱五後麵立即有八個人應聲。


    胡謙又問:“朱五說被打死的是卜才的娘子,是不是真的!”


    “是……”


    “是的……”


    “果然是被打死的嗎?”


    “是……”


    “你們都親眼見了?若是被本大人發現你們說謊,少不了大刑伺候!”


    幾人支支吾吾,一時說不出話來。


    胡謙也不多問,又望向趙光,“當時朱家帶屍體去趙家的時候,你一定見到了,那屍體什麽模樣?”


    “小人害怕,沒敢多看……”


    “趙家的人呢?你們看到了嗎?”


    “小人看了,是個年輕婦人。”


    “頭臉可有血嗎?”


    “好像沒有,脖子上有道勒痕。”


    “對對,脖子上是有勒痕,小人也看到了。”


    胡謙望向朱五,一拍驚堂木,“朱五!到底那婦人是怎麽死的!從實招來!”


    朱五道:“就是被趙家打死的!”


    胡謙早從白頭那裏得知其中關鍵,這時候又哪裏會聽他胡說。


    “來人,重打四十!”


    旁邊衙役立即將朱五叉住,一棍一棍下去,朱五竟然強忍住不讓自己叫出聲音。


    不過四十棍打下,他還是被打得皮開肉綻。


    胡謙又道:“朱家人,全部跪在堂下!”


    那八人戰戰兢兢挪到正下方,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胡謙喝道:“跪成一排!”


    八人趕緊前後移動,跪得整整齊齊。


    “左右第一人,對,就是你,你來說,那婦人是怎麽死的?”


    “是……被打死的……”


    胡謙哼了一聲,“重打五十!”


    五十棍落下,那人立刻昏死過去。


    接著又指著第二人道:“你說!”


    “大人,小人說了,當時老爺和少爺不知從哪裏弄來一個屍體,說是等兩家鬧起來的時候賴給趙家人打的。”


    後麵幾人也立即點頭。


    “朱五!你還要抵賴嗎!”


    朱五見瞞不住了,便開口道:“那屍體是小人和爹在河邊看到的,因為知道第二天要和趙家爭地,免不了要動手,所以想用這個屍體賴趙家打死人,趁機把地奪回來。”


    “你爹和卜才呢?到底是怎麽死的?”


    “老爺,這個卻是真的,就是趙家打死的。”


    胡謙點點頭,“趙光!這事可是真的!”


    趙光見朱五幾人被打得血肉模糊,又見胡謙似乎早就知道了似的,便道:“大人,小人全招了。


    朱常和卜才雖然是在趙家死的,但當時趙完已經吩咐了,說既然他們已經拿了屍體來問罪,此後千萬不許再傷人命。”


    “那丁老兒和田大娘呢!”


    “這個小人就不知道了,隻因當時吵得不可開交,後來就動手了,之後就聽趙壽喊田牛兒,說你娘都給打死了,還不上去打。


    等人群讓開,就看見丁老兒和田大娘躺在地上。”


    “之後呢?”


    “之後田牛兒上去理論,說了沒幾句又打起來了,後來朱常和卜才便死了。”


    旁邊的方一德和林超童聽得頭都大了,若不是見胡謙成竹在胸的樣子,兩人幾乎都要崩潰了。


    胡謙繼續道:“當時兩邊撕扯打架的人是不是都在這裏了?”


    趙光四處看了看道:“趙家的人除了死了的趙完、趙壽、趙一郎其餘的都在這裏了。”


    “朱家呢?”


    朱五也道:“還有幾個佃戶的娘們不在,其餘的都在這了。”


    “幾個婦人不在,她家的漢子可在?”


    “都在。”


    “好,那本官來問問,當時是誰打的丁老兒和田大娘?”


    朱家人誰也沒有說話。


    胡謙又轉向趙家人,“你們看見動手的人了嗎?如果有,直接指出來!”


    趙家人也都跪地不動。


    “田牛兒可在?”


    “回老爺,小人在。”


    “你娘被打死,你可親眼看到了?”


    “回大人,不曾看到,是趙壽少爺說的。”


    “也就是說,你們在場中廝打,沒人對丁老兒兩人動手,也沒人看到他們是怎麽死的?是嗎?”


    眾人盡皆默然。


    林超童一愣,開口道:“大人,這是怎麽回事?”


    胡謙笑道:“當時兩家人都在火上,廝打起來場麵混亂,隻要說有人被打死,便肯定會認為是對方打死的,哪裏有時間去想其他的。”


    “大人的意思是?”


    “丁老兒和田大娘說不定是被趙完父子所殺,以此來賴朱家人,抵消朱家人打死那婦人的罪。”


    方一德一拍大腿道:“沒錯,下官鬥膽揣測趙家父子的想法,必然是你說我家打死你一個婦人,現在你家打死我家兩條人命!就見官也不怕!”


    胡謙道:“差不多了。”


    “那趙一郎和愛大兒又是怎麽死的呢?”


    胡謙笑道:“這兩人才是真的通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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