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岩寺中,胡謙繼續道:“大家應該還記得黃氏的死狀——全身淤紫,眼球脫落。


    當時學生就在想,到底是什麽樣的手段能導致這樣。


    雖說暴力毆打也許會,但周四兩明明隻打了黃氏幾個耳光,而且仵作也驗明她身上沒有別的傷痕。


    學生想來想去,忽地想到在玉滿樓吃的一道菜——清燉雨燕。”


    白玉峰神色一動,忽地想到了什麽。


    胡謙繼續說道:“學生一時不敢確定,於是昨天和白公子又點了一道清燉雨燕,這時才知道,到底是什麽手段,把黃氏傷成那樣。”


    白玉峰終於忍不住道:“你是說那雨燕也是全身淤紫、眼球脫落?


    我怎麽沒注意到……”


    胡謙道:“學生讓家仆胡九問過店小二,這雨燕是怎麽抓的。


    那店小二說,城郊雨燕很多,隻要支起一口銅鍋,撒些穀粒之類的食餌,等雨燕吃食被扣住後,再用錘子反複敲擊鍋麵。


    隻要一小會,鍋內的雨燕就會被震死!


    那死狀,就和黃氏一模一樣!”


    刑子鳴道:“就算死狀一樣,也許是偶然呢。”


    胡謙搖頭道:“這個學生也讓家仆問過,胡九,你來向大人說明。”


    胡九從人群中走出,躬身向幾位大人施禮,“小人問過店小二,他說因為這道菜是野味,就算價錢很高,也有很多人點,所以經常到野外抓。


    有時閑了,就連周掌櫃和黃氏也來抓。


    每一次從銅鍋下拿出雨燕,都是那樣的死狀。”


    白玉峰接過話頭道:“所以你便據此推斷,黃氏應該也是被扣在類似大鍋之類的東西下麵,被人活活敲擊震死。”


    胡謙點點頭,“不錯。


    那麽這個類似大鍋一樣的東西,能敲擊,又不會壞,能藏人,又不會引人注意,這樣的東西是什麽呢?


    就是大鍾!”


    眾人恍然大悟,葉大人和刑子鳴也聽得連連點頭。


    白玉峰道:“所以你雖然沒出門,但卻讓胡九四處打聽附近的寺院道觀,看看哪裏有這樣的大鍾,之後便找到了這裏,因為這大鍾隻有正行一人能搬動,所以便認定是他作案。”


    胡謙道:“大體上沒錯,但我卻沒上胡九四處去找。”


    說著麵對眾人道:“此人既然能在夜間將黃氏帶走,殺死之後又將其送回,想來這寺院肯定不會很遠,要不然時間上便來不及。


    梁京雖是大城,但距離玉滿樓很近的寺廟必然隻有那麽幾處。


    再加上此人能把人背來背去,身形必然孔武有力,正好和那隻落下的鞋吻合。


    附近的寺廟,能藏人的大鍾,孔武有力的和尚。


    這些條件加在一塊,難道還不好找嗎?


    所以,我才說一天就能足夠找到凶手了。”


    葉大人聽得興起,起身喝彩道:“果然不愧是皇上賜麒麟服的人!果然厲害!”


    一眾學子也連聲稱讚。


    刑子鳴撇了撇嘴,正要說話,忽見白玉峰也滿是敬佩之色,不由有些驚訝。


    胡謙道:“隻不過,學生本以為正行是故意把黃氏震死,誰知卻是過失致死。”


    正行和尚道:“小僧也萬萬沒想到會這麽巧,就碰上走水,引得正海來敲這大鍾。”


    胡謙心頭一動,忽地問道:“為什麽會突然走水?”


    主持道:“說起來倒是一樁奇事。


    本寺建成之時,因為附近雨燕太多,所以取名雨燕寺,後來才改名雨岩寺。


    寺中禪房時常有雨燕闖入,所以眾人也不太在意。


    但是前天晚上,一隻雨燕忽地竄入禪房,抓起蠟燭扔到了經書架上,立即就燃起大火,所以我才讓正海去敲鍾,讓大家救火。”


    胡謙又問道:“貴寺以前也走過水嗎?”


    “有。”


    “當時也是敲鍾提醒嗎?”


    “是的。”


    “敲得急嗎?”


    “自然又快又急。”


    “所以……那些雨燕是知道……一旦走水……就會有人去敲鍾的,是吧?”


    眾人一聽,立即麵色大變。


    抬頭看時,隻見一隻隻雨燕盤旋在上空,似乎是在注視著下麵的人。


    ……


    之後,正行和尚因通奸、過失殺人被判秋決;崔三杖打一百,流放三千裏;周四兩無意間給田不義喝了毒茶,致人死亡,杖八十。


    三天之後,玉滿樓又恢複了平靜,但是自此之後,這裏便再沒有清燉雨燕這道菜了。


    此案之後,胡謙一下名震整個梁京,不僅玉滿樓的學子對他滿是敬佩,白玉峰也時不時地就往這邊跑,追問學子自殺案和銅錢銀魔案的細節。


    胡謙被他攪得心煩,正好有一名小廝過來,說他家主人請胡謙去遊湖。


    “這就去!”


    胡謙甩掉白玉峰,跟著那小廝出門,乘馬車到了梁京城內的鶴鳴湖,見一錦衣男子站在湖邊,卻正是禮部侍郎葉大人。


    “葉大人!”


    胡謙快步到了跟前,躬身施禮。


    葉大人道:“我還覺得你可能不會來呢。”


    略微敘了些場麵話,兩人劃船到了湖中心。


    “胡謙,你可知本官為什麽請你過來。”


    胡謙直直地看著他。


    聽白玉峰說,這位禮部右侍郎名為葉秋痕,是禮部尚書傅大人的同門。


    胡謙自認和他並無交集。


    如果硬要說有什麽關係,那隻能說,和他頂頭上司傅大人女兒指腹為婚的馬宏是胡謙妾氏榮寧兒的哥哥。


    但是這樣七拐八繞的關係,實際上已經不算是關係了。


    胡謙笑道:“大人,學生不知。”


    “本官可以稱呼你的表字嗎?”


    “那是學生的榮幸。”


    “敬恭,冒昧地問一句,你的神通如何?”


    “大人的意思是?”


    “是本官唐突了,不過這也是無奈之舉。”


    “大人似乎有難言之隱。”


    “本官之前從孔總兵和阮大人那裏聽聞,你的神通頗為不凡。”


    “幾位大人過謙了,隻是些皮毛小道而已。”


    葉秋痕搖搖頭,“即便是唐突,本官也要直接問出來。


    以你的見識,如果說身邊的人一個一個變了模樣,該是什麽原因?”


    “這個所謂的變了模樣,是容貌的改變,還是……”


    “不是容貌,是內心,忽然變得很陌生,完全不認識的樣子,有時候還會在深夜走到你的床邊,對著你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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