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雲壓得極低,山風裹著腐葉味灌進領口時,沈逸的靴底先碾上了斷靈淵的碎石。


    他仰頭望了眼被黑霧絞成碎片的天空,喉結動了動——這味兒不對,像是什麽東西在地下爛了百年,連空氣都浸著鏽鐵般的腥。


    “停下。”靈風的光刃突然在半空劃出半弧,青霧凝成的刃身泛著冷顫,“往前三步,是聚陰陣的眼。”


    鐵牛正往嘴裏塞烤鹿肉的手頓住,肉香混著腐味在鼻尖打架:“奶奶的,這破地方連喘氣都費勁。”他把油手往衣襟上蹭了蹭,玄鐵斧往地上一杵,碎石飛濺的聲響驚起幾隻灰毛烏鴉,撲棱棱撞進黑霧裏再沒出來。


    高瑤的指尖輕輕勾住沈逸袖口。


    她的掌心還帶著方才替他理亂發時的溫度,此刻卻涼得像浸了冰:“逸哥,靈風前輩說的聚陰陣...會吃人嗎?”


    沈逸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腹蹭過她腕間新結的薄繭——那是昨夜替他溫養玉佩時,靈力反噬留下的。“吃不吃人不知道,”他歪頭笑,痞氣裏混著幾分狠,“但老子種的‘荊棘盾’,能撐三個聚陰陣。”


    係統提示音在識海響起,淡藍光幕浮現在眼前:【檢測到一階困殺陣,建議消耗50靈能激活防禦靈植。】他掃過高瑤發白的唇,又瞥向鐵牛磨得發亮的斧柄,喉結滾動著把“消耗”二字咽了回去——這傻大個昨天為了給他擋毒箭,後背還烙著焦痕。


    “靈風前輩,”他彎腰撿起塊碎石,屈指彈向三步外的地麵,“您說的陣眼,是這兒?”


    碎石落地的瞬間,地麵像被扯開了塊黑布。


    無數青黑尖刺從石縫裏暴射而出,帶起的風刮得高瑤鬢角碎發亂飛。


    她驚呼一聲要拉沈逸後退,卻見他單膝點地,木鋤在地上劃出個青亮的圓。


    “起!”


    泥土翻湧間,碗口粗的荊棘藤破地而出,藤蔓上的倒刺泛著金屬冷光,眨眼織成麵密不透風的盾。


    尖刺撞在藤盾上發出“叮叮”脆響,有兩根力道太猛,竟在藤壁上擦出火星。


    鐵牛的玄鐵斧已經掄圓了。


    他跨前一步擋在眾人身側,斧刃劈碎最後幾根漏網的尖刺:“奶奶的,這刺比老子家後山的鐵樹還硬!”話音未落,他突然抽了抽鼻子,“哎?


    味兒變了——“


    腐臭味裏,混進了若有若無的檀木香。


    沈逸的瞳孔驟縮,拽著高瑤往旁一撲。


    就著滾地的勢頭,他瞥見左側石牆裂開道縫隙,七八個灰袍人正從裏麵魚貫而出。


    那些人的臉蒙著黑紗,唯露一雙眼——眼白泛著死魚般的渾濁,眼仁卻是兩點幽綠,像被挖了魂的提線木偶。


    “金丹期!”靈風的光刃“嗡”地暴漲三尺,“是守淵衛!”


    為首的灰袍人抬手,其餘人立刻呈扇形散開。


    沈逸滾到一塊巨石後,係統提示音炸響:【檢測到金丹期傀儡,建議使用三階迷幻草幹擾。】他摸了摸腰間的靈種袋,指尖觸到個溫熱的小瓷瓶——那是高瑤今早塞給他的靈力丹,說“留著保命”。


    “瑤瑤!”他扯著嗓子喊,“你帶靈風前輩退到我身後!


    鐵牛,斧刃蘸我的血!“


    高瑤的冰棱已經凝在指尖。


    她咬著唇後退兩步,卻在看見沈逸咬破指尖甩向鐵牛斧麵時,眼眶突然發燙——那血珠裏裹著他的本命靈力,能讓玄鐵斧暫時破靈。


    鐵牛舔了舔嘴角,把斧頭往掌心一按:“得嘞!”他悶吼一聲衝上前,斧風帶起的氣浪掀飛了兩個灰袍人。


    玄鐵斧劈在第三個的脖頸上,卻像砍在鐵塊上,隻迸出幾點火星。


    那傀儡的手突然掐住斧刃,指甲縫裏滲出黑血,“哢”地把斧頭往旁一掰。


    “小心!”高瑤的冰棱精準刺進傀儡的後心。


    冰晶入體的瞬間,傀儡的動作頓了頓,眼仁的幽綠卻更亮了。


    沈逸趁機甩出把種子,玄色泥土在腳邊炸開,三株半人高的迷幻草拔地而起。


    粉紫色的花瓣簌簌飄落,沾到傀儡身上的瞬間,那些渾濁的眼睛突然開始亂轉。


    “成了!”沈逸抹了把臉上的汗,“鐵牛,砍他們的膝蓋!


    瑤瑤,冰棱封喉!“


    戰鬥持續了半柱香。


    最後一個傀儡倒在鐵牛斧下時,他的玄鐵斧刃已經卷了邊。


    高瑤靠在石牆上喘氣,指尖的冰棱碎成星子,發梢沾著傀儡身上滲出的黑血,正“滋滋”冒著青煙。


    “奶奶的,這些玩意兒沒心沒肺的!”鐵牛踹了腳傀儡的胸口,一塊刻著“守”字的青銅牌掉了出來。


    他撿起來吹了吹灰,“逸哥,這牌麵兒摸著像靈脈石...”


    沈逸的手指剛碰到銅牌,係統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檢測到高階困靈陣,當前靈力值剩餘30%】他猛地抬頭,發現四周的石壁不知何時泛起了青光。


    那些光紋像活物般遊動著,在眾人頭頂織成張網,正“嗡嗡”吸著他們體內的靈力。


    高瑤突然踉蹌了下。


    她扶住石壁的手被燙得縮回,石壁上竟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咒文:“逸哥...我、我使不出靈力了...”


    “別急。”沈逸把她護在身後,神識沉入係統空間。


    淡藍光幕上跳動著紅色警告:【困靈陣等級ss,需消耗500靈能暫時壓製】他咬了咬牙,正要點下確認,忽然聽見頭頂傳來沙啞的笑聲。


    “你們以為能輕易闖過這裏?”那聲音像鏽了百年的鐵鏈,“接下來,你們將麵對更可怕的考驗...”


    沈逸的額角滲出冷汗。


    他能清晰感覺到靈力正順著毛孔往外鑽,高瑤的手指在他掌心越攥越緊,鐵牛的玄鐵斧已經重得快提不動。


    靈風的光刃縮成豆粒大小,在半空晃了晃,終究還是跌進他的袖中。


    “撐住。”他低喝一聲,把最後兩顆靈力丹塞進高瑤和鐵牛嘴裏,“老子種了三個月的暴雷竹,還沒炸過陣——”


    話音未落,困靈陣的青光突然暴漲。


    沈逸眼前一黑,再睜眼時,發現眾人被分到了不同的方位。


    高瑤的身影在十丈外,正拍著石壁喊他名字;鐵牛的玄鐵斧當啷落地,正蹲下身撿;靈風的光刃重新亮起,卻被青光絞成了碎片。


    “逸哥!”高瑤的聲音帶著哭腔。


    沈逸的靈力已經不足一成。


    他摸了摸懷中的玉佩,山形圖此刻亮得刺眼,像在催促什麽。


    係統提示音再次響起,這次的內容讓他瞳孔微縮:【檢測到陣眼在正北方向,需靈植“暴雷竹”引爆】


    他扯出腰間的暴雷竹種子,指尖幾乎握出血。


    餘光瞥見高瑤的裙擺被青光纏住,正一寸寸往石壁裏拖;鐵牛紅著眼睛去拉她,卻被青光彈得撞在牆上。


    “種!”他嘶吼著把種子砸向地麵。


    玄色泥土翻湧的瞬間,暴雷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長。


    竹節上的雷紋劈啪作響,竹尖刺破困靈陣的青光時,沈逸聽見了自己靈力碎裂的聲音——那是他用本命靈脈催熟的代價。


    “轟!”


    暴雷竹炸響的刹那,困靈陣的青光晃了晃。


    高瑤和鐵牛被震得摔在地上,卻趁機爬起來往他這邊跑。


    沈逸單膝跪地,木鋤深深插進土裏,看著係統靈能條歸零的提示,突然笑了:“奶奶的,這破陣...老子還沒輸...”


    可他的聲音越來越弱。


    困靈陣的青光重新凝聚時,他看見高瑤哭花的臉離自己越來越近,鐵牛的吼聲像隔了層毛氈。


    最後一秒,他聽見玉佩在懷裏發燙,瘋道士的話突然在耳邊響起:“他們在養...養個吃人的...”


    沈逸的眼皮重得抬不起來。


    他最後想的是,等出去了,要給高瑤種片合歡花——就種在他們的小竹樓前,粉粉的,香得能把人醉死。


    而困靈陣的青光裏,某個漆黑的洞穴深處,一雙泛著幽綠的眼睛緩緩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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