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歲的人,在她麵前說話時,永遠都是小心翼翼地討好,陳雪看的心裏難受。


    知道爸爸對她深有愧疚,沒想到會這麽謙卑,要是不在家裏吃飯,都怕傷害了他一腔熱情。


    “行,我幫你一起,我洗青菜,你煮麵。”陳雪歡快地說著,拿出一把小青菜,往廚房裏走。


    陳哲天跟在女兒的身後,不住地點頭:“沒問題,爸爸煮麵很厲害的。”


    父女倆第一次做飯,第一次吃飯,讓陳哲天狠狠地感受了一把有人陪伴的幸福。


    日月星辰,轉眼到了期末考試。


    洋洋很激動,她要好好發揮,爭取考上全班第一,找主任伯伯要一樣禮物。


    這個禮物是給外婆的。


    試卷發下來的那天,小家夥樂得眉眼彎彎,她不但全班第一,還得了一張獎狀,上頭寫著“三好學生”的字樣。


    她不知道啥是三好學生,班主任說她語文考九十八,數學考了一百,是班裏最高的分數。


    這下她明白了,三好學生=班裏最高分數。


    放學回家時,她拿著手裏的獎狀,背著書包,直接去了供銷社。


    服務員看見她,詫異地問:“洋洋!你要買什麽?”


    “我要找主任伯伯,我考班級第一了,還得了獎狀。我贏了,來拿禮物的。”


    服務員愣住:“你說什麽?你真考了班級第一?把試卷拿出來給阿姨看看。”


    洋洋先將手裏的獎狀交給人家,再從書包裏掏啊掏,掏出兩張疊放的平平整整的試卷:“給,阿姨!我沒騙人,我考了第一名。”


    打開獎狀看了看,邊上圍過來的其他幾位服務員,個個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老天!這孩子真厲害,居然拿到了獎狀。”


    “這算什麽,你來看她的試卷,數學考了一百分,語文就一個拚音寫錯了,扣掉兩分,考了九十八。”


    “趕緊去告訴主任,洋洋來找他兌現諾言了。”


    “哈哈哈!主任慘了,第一次看他吃癟,我心裏特別舒暢。”


    有人去後院喊主任,有人問洋洋:“你打算要個什麽樣的禮物?”


    “自行車。”洋洋不客氣地回答。


    “啥?自行車?”


    “哈哈哈!這孩子可真會挑,可惜咱們供銷社沒有。”


    “好在沒有,不然主任的心都要疼死半邊,洋洋張口就要自行車。”


    看了一遍整個供銷社,小家夥歎了口氣:“我知道這裏沒有,外公說了,自行車得去市裏的百貨公司買,鎮上買不到。”


    “洋洋!你為什麽要自行車?”


    “我外公的自行車很舊了,不好騎,我想給他換個新的,可惜,你們沒有。”洋洋兩手一攤,小大人似地一臉無奈,看的幾位服務員集體笑噴。


    “哈哈哈!......”


    “嘿嘿嘿!......”


    “嗬嗬嗬!......”


    “沒有自行車你要什麽?”有人問。


    洋洋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往櫃台上瞄,看看什麽東西最適合外婆。看來看去,覺得沒啥東西適合。


    外婆啥都有,不缺。


    忽然,視線被一雙圓頭的波跟高幫黑皮鞋吸引,她邁著小短腿“噠噠噠”走過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玻璃櫃台。


    “這雙皮鞋不錯,我要它,拿回去給我外婆穿。”


    服務員個個麵麵相覷,臉色驚訝,這孩子也太會挑了,皮鞋是今天上午才擺出來的。據說是海城來的暖皮鞋,裏頭有絨,穿上去不但保暖,還防水。


    不像傳統的棉鞋,都是布做的,大晴天穿還好,沒啥事。


    下雨天穿,絕對越穿越冷。被雨打濕,一時半會兒幹不了,裏頭又都是棉花,吸滿了水,可不就越來越冷。


    要是穿上這種暖皮鞋,還是高幫的,根本不怕雨水,打濕了擦一擦就幹。


    皮鞋剛來,她們也想買,隻是手裏的錢不夠,這鞋不便宜。


    有人勸洋洋:“鞋很貴,主任不會答應給你的,要不你挑點別的吧!”


    主任當初跟她打賭,純粹就是口嗨,沒想到小家夥當真了,開口就要皮鞋。這麽貴重的東西,他怎麽可能隨便給人,給個別的什麽東西,價格不貴,敷衍過去就是。


    “我不要別的,我就要這皮鞋。”洋洋扒著櫃台,很認真地堅持原則,“主任伯伯說了,供銷社的東西隨便我挑。”


    有人瞧不過去,跟她解釋:“主任伯伯是說過,但這鞋子真不行,它很貴的。你外婆有錢,讓她來買還差不多,給是不可能的。”


    “對,主任伯伯跟你打賭是哄著你玩的,不可能會給你這麽好的東西,你挑個小東西吧!本子,筆,鉛筆盒,墨水,鋼筆都可以。要不就硯台,毛筆怎麽樣?”


    “我不要,我就要這鞋。”洋洋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我努力考第一,就是為了給外公外婆選禮物。


    你說的那些我家裏都有,不用買。主任伯伯是大人,不能說話不算話,專門騙小孩。”


    供銷社主任從後頭進來,聽見這句話,頓時笑出聲:“哈哈哈!洋洋說得對,伯伯是大人,不騙小孩。


    你要那雙皮鞋是吧,要多大碼的,伯伯給你拿。”


    服務員:“......”


    主任的腦袋不會是被門擠了吧?這麽貴的鞋子說給就給?


    洋洋茫然地看著供銷社主任,低著頭:“我不知道外婆穿多大的,我可以回家問一下再來拿嗎?”


    “可以呀!”主任摸摸小家夥的腦袋,羨慕的不得了,“你努力考第一就是為了給外公外婆要個禮物?有你這麽懂事的孩子,你外公外婆太幸福了。”


    “伯伯!你說錯了,是我有外公外婆太幸福,我才是最幸福的那個人。”小家夥極其認真地糾正,“外公外婆照顧我,讓我讀書,給我洗衣服做飯,每天都有好吃的,還不喘,我最幸福。”


    “哈哈哈!說的是,你最幸福。”


    主任兩眼笑眯,就沒見過這麽可心可愛的小女娃。她跟自己打賭,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她自己要什麽,而是想著外公外婆需要什麽。


    李大媽會教孩子,難怪人家女兒能考上大學。


    雖然鞋子很貴,但孩子的心意價值千金,他不想讓洋洋失望。


    不就一雙鞋嗎?他打賭輸了,給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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