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酒席在一個半小時後徹底結束,吃完的客人全都走了,馬上就夜裏十一點,人家不回去幹啥?就連鬧洞房的人都沒幾個,象征性地鬧了不到半個小時,全部離開。


    李青香被陳風送回新房,同去的還有送嫁的新娘娘家人。


    這是一早安排好的床鋪,陳風家裏是新房子,新娘的娘家人來送嫁,算是貴客,必須用最好的東西招待他們。


    安頓好大家,陳風跟李青香打了個招呼,又回了老屋,得送公公最後一程。


    此刻邱父的房裏全是人,大大小小,女兒女婿,外孫外孫女,兒子兒媳婦,孫子孫女全都在。


    慧慧和洋洋正睡著,被邱驚雷和陳風一人一個抱在懷裏,站在邱父床前。


    邱母爬上床,靠著牆壁而坐,邱父則是靠在她懷裏,麵向大家,嘴唇毫無血色,呼吸的痰音極重。


    “我算是,有福氣的。今天是個好日子,平日裏我要走,沒辦法,把你們,都喊回來。大妞兒!二妞兒!三妞兒!帶著孩子,好好的,能來看爸,最後一眼,我很高興。


    你們,都是我,名下的人。前邊六個,都成家了,後邊還有五個,爸走後,你們要,相互幫襯,帶著大家一起。


    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們的媽,她一日老似一日,希望你們,好好照顧她,不要苛待她。”


    邱母的眼裏包著淚,不停滑下,卻沒有哭出聲。陳風的幾個大姑姐,小姑姐全都在低聲啜泣。


    邱父的話依然斷斷續續,聲音不大,卻能清晰傳進每個人的耳朵。


    “你們不要哭,我病了,這麽多年,早知道,會有這一天的。該交代的都交代了,我有點口渴,給我拿點水來。”


    邱老四轉身出去,端了一碗溫水進來,遞給邱母。


    邱父抬手接過,看著碗裏的水:“無水不行船,喝過這口水,我就要走了,你們多保重。”


    “爸!”邱老三拉著新娘子進來,撲到床前,“爸!你不能走,兒子才剛結婚,還沒好好孝順你呢。”


    新娘子黑沉著臉,一言不發,眼睛直勾勾盯著邱父,怒氣橫生。


    “孝順不孝順我,都沒關係,以後好好,孝順你媽,比孝順我好。三兒!你糊塗啊!看人,不能光看臉蛋的。事已至此,往後,你好好受著吧!”


    說完,他緩緩端起水,喝了一口,慢慢吞下,片刻後,又喝了一口。


    “媳婦!不要哭,與我,這是開心的事。我真的受不住了,心窩口好疼,太疼了。”


    邱母流著眼淚,笑著點頭:“我知道,我都知道的,為了陪我,你一直忍著。”


    “我是想活到六十歲,不想被人罵短命鬼,我活到了,過了年,我正好六十。”邱父放下手裏的碗,再次看了看大家,緩緩閉上眼睛,“我累了,要,長睡,不起。”


    “爸!嗚嗚嗚!爸!嗚嗚嗚!”邱老三跪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已。


    邱家所有人哭聲一片,邱母抱著邱父,用自己的臉貼著他的臉。


    “你睡吧!好好睡,我再也不喊你起來了。”


    新娘瞧著一屋子的邱家人,還有床上剛過世的邱父,猛然間發瘋大吼:“邱老三!你騙婚,我要回娘家,我要跟你離婚。”


    原本大家都在哀哀哭泣,聽見這一句話,瞬間像是按下了暫停鍵,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她。


    陳風感覺這新娘子瘋了,騙婚的話都說得出來,三叔騙了她什麽?


    就好像是特意給她解惑似的,新娘子邊哭邊罵。


    “你們怎麽可以這樣?娶我就是為了衝喜?我一輩子就結一次婚,為什麽要在新婚之夜出這樣的事?我不服,也不願,我要回家,要離婚。”


    邱老三沒理他媳婦,趴在床沿大哭。邱家其他人也不好說什麽,新娘子在罵她男人,別人不好插嘴。


    邱母把邱父放在床上躺好,擦幹眼淚,下床穿鞋。


    拍了拍邱老三的肩膀:“別哭了,去你大哥家把新娘子的娘家人都喊來,她要跟你離婚,要回娘家去,這事你怎麽說?”


    “媽!”邱老三撲進邱母懷裏,哭得泣不成聲,“我心裏好難過,爸怎麽就這樣走了,我剛結婚成家,沒來得及給他買點啥好東西,他就走了。”


    “邱老三!你哭什麽哭?該哭的人是我。”新娘子氣得破口大罵,“早知道你家是娶我來衝喜的,我就不該嫁給你。”


    “我跟你離婚,你回去嫁別人吧!我要不起你。”邱老三此刻也不管什麽媳婦不媳婦了,他老爸都沒了,誰還管那麽多。


    “行,我們離婚,你送我回去,現在就走。”新娘子心高氣傲,眼高於頂,說話頤指氣使。


    邱老二媳婦嘲諷出聲:“王秀芝!你傲氣什麽?還離婚?回家?你問過你家裏的哥嫂了嗎?他們樂意不樂意收留你?


    你已經嫁過來了,再鬧幺蛾子,想嫁老三這樣的人根本不可能。你的家庭情況什麽樣,心裏沒點數?鬧什麽?不就想要縫紉機?就你這半桶水,要了縫紉機也不會用。”


    新娘王秀芝瞅著邱老二媳婦,眼底都是怒火,偏偏不敢再囂張。


    為啥?


    因為她們倆是一個大隊的,以前彼此認。老底都被人揭了,還囂張什麽?


    邱老二媳婦娘家的生活條件比較好,她家裏比較窮,時常去賣點雞蛋啥的,總碰上她來買雞蛋。


    一來二去就認識了,邱老二結婚,她也來喝了喜酒,見過麵,知道是熟人。


    邱母摸著邱老三的頭,讓他狠狠發泄心裏的難過。他的單位在外地,極少回來,結婚後也會帶著媳婦回單位去,不會留在家裏。


    今天是老三大喜的日子,老頭子選擇這個時候離開,的確有點不近人情。能怎麽辦?他堅持不住了,他難受的不行,隻想卸下身上折磨他許久的酷刑。


    “老三!你別哭了。”邱驚雷把洋洋放回床鋪上後,將邱老三從邱母的懷裏拉起來,“你媳婦鬧騰著要回家,你得拿出主意來。”


    邱母吩咐邱驚雷:“老大!你去把她的哥哥姐姐們喊來,這件事必須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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