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內普此刻施展出來的守護神咒展現出了從未有過的強大與虛弱。


    強大在於,它看起來如此的真實,牝鹿踏著銀色的煙霧從天而降,歡快地繞著他奔跑著。


    從未有過的靈動。


    然而這樣的異常的真實,卻讓斯內普感受到了一種不真實。


    他悲傷地凝視著眼前的守護神,真切地感受到了它內在的空虛。


    或許可以更直接的說,這就是他的內心。


    從身處環境的角度而言,他從未感受到距離莉莉如此的近,然而理智卻告訴他一切不過是虛假,那一本本書籍上的名字反倒是在不斷提醒著他——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


    鑽心剜骨!


    痛徹心扉!


    而從他自我內心而言,如今他確實深陷一場前所未有的內心動搖。


    這份動搖來自洛哈特的那句話——“西弗勒斯,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繼續沿著魔法道路前行,也並非不可能親自解決掉他呢?”


    甚至還有更早前的那些話——“如果我沒死,伏地魔真的會被哈利殺死?”、“我們真的可以指望在命運的安排下,哈利波特真的能殺死伏地魔?”、“西弗勒斯,你真的相信命運嗎?”


    不知道!


    他不知道啊!


    求求了,不要問他這樣的問題!


    他背叛了自己年少時狂熱信仰的偶像,來到世界上最強的巫師身邊,指望著鄧布利多能殺了自己的偶像,卻悲哀地發現,鄧布利多的心已經死了,跟他一樣死了。


    於是他又開始寄希望於特裏勞妮教授的預言,希望哈利波特真的能像預言裏的那樣殺了伏地魔。然而他最終發現,之前預言應驗的真相其實是莉莉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殺死的,而現在被他寄托了期待的哈利·波特,卻看起來愚蠢得連詹姆斯·波特都比不上。


    這不是偏見,哈利真的比不上詹姆斯,至少現在他看到的就是如此。


    他為什麽瘋狂羞辱哈利波特,他一直以為他就是純粹討厭這個小孩,討厭這個長得跟詹姆斯·波特一模一樣的小孩。


    但他最終發現,並不是這樣,他討厭哈利,其實是因為他自身的弱懦!


    他不敢去麵對伏地魔,於是寄希望於哈利波特這個小孩,然而這個小孩表現得如此糟糕,讓他絕望。


    哈利一點都沒有表現出莉莉在魔藥上的天賦,一點都沒有繼承莉莉的能力,反倒是愈發地像波特那個蠢貨,魁地奇天賦什麽的,這有什麽用?


    而現在,洛哈特這個好似看懂人心還很敢說的家夥,對他說——你呢?你沒想過,你還可以靠自己啊!


    你年輕的時候可不比鄧布利多、伏地魔這些人年輕的時候差啊,你真的有這個潛力啊。


    於是他動搖了。


    也隻是動搖。


    因為他怕!


    他怕踏上通往未來的火車,那站台上的倩影就再也不等他了,他怕他走得太遠遇見得太多,就會在記憶裏模糊了她。


    這是個兩難的絕望。


    為了守護著這份生命中唯一的美好,他不敢前行。


    可如果不敢前行,他可能永遠也沒辦法獲得力量為莉莉報仇了,背棄了這份美好。


    這樣的活著,還有意義嗎?


    他此刻是如此哀傷地看著眼前代表著莉莉的的守護神牝鹿,無助得像個小孩子,“我該怎麽辦?”


    勇敢地告別,踏上獲取為她報仇的魔法力量?


    可他知道啊,對抗黑魔法的力量就是美好,他難道要去尋求莉莉之外的美好嗎?


    他做不到啊!


    他怎麽能做這樣的事情呢!


    這是背叛啊!


    他是如此絕望地看著眼前的守護神,不明白她為什麽不能變得更強大,成為他對抗黑魔王的力量,明明這就是他生命中唯一的美好啊。


    難道……


    這份美好真的如此脆弱,如此無力嗎?


    他想要退縮。


    他一輩子退縮了太多次了,該勇敢的時候不勇敢,他痛恨這樣的自己。


    可他還是忍不住想要退縮。


    但命運有時候就是如此的可惡。


    冒險旅途已經開啟了,火車已經到站了,他站在火車入口門內邊緣猶豫不決地要不要跳下來回到站台,他知道的,這一去真的會有不同,這一去可能就是別離。


    他不想別離。


    洛哈特給出了提示不是嗎?


    抗拒冒險的召喚,他將脫離這個世界,很簡單的,他能感覺到自己可以輕鬆離開這個虛假的地方。


    可是不行啊!


    孩子們都還在這裏呢,哈利還在這裏呢!


    他難道要指望洛哈特這個越來越神經兮兮的家夥保護這些孩子們嗎?


    他可不是鄧布利多逼著來的,他是真的擔心這些孩子,才在忙碌了半年好不容易有個假期能放鬆的時候,沒有半點猶豫地跟上了隊伍。


    於是他絕望的發現,他可能有點陷入洛哈特講述的那個什麽狗屎童話的語境。


    眼前的一幕,不正是跟‘不信任哈利不信任預言,所以自己要鼓起勇氣親自對抗黑魔王’一樣嗎?


    他有些絕望地閉上了眼。


    他仿佛聽到了站台上的汽笛聲,火車哐哐哐作響著發車了,他正在一點點地被帶著上路。


    他不願意上車,卻也站在火車入口門內邊緣,沒有選擇跳下來回到站台。


    他依然沒有那份勇敢,隻是無助地被命運拖著向前。


    該死的吉德羅·洛哈特!


    該死的童話冒險!


    斯內普歎了口氣,再度睜開了眼,身邊的一切開始變得愈發的真實起來,那些從書店裏追出來的粉絲們狂熱地對著他大叫著。


    大家似乎都在因為他施展了如此強大的守護神咒而狂熱不已。


    這是他小時候渴盼過的場景,從不算太糟糕的蜘蛛尾巷走向不算太糟糕的霍格沃茨,他的人生因為接觸魔法迎來了巨大的轉變,原來他是如此天賦絕倫,在魔咒領域、在魔藥領域、在黑魔法領域,他是如此的有天賦。


    於是他終於小心翼翼地擁有了驕傲。


    天才都應該是驕傲的。


    然而這份驕傲卻最終在那一刻被人倒掛在半空中,當著所有同學的麵,當著莉莉的麵,被脫下褲子,徹底打碎了。


    他知道的。


    洛哈特說過了,童話冒險的旅程,總會讓我們尋找到屬於自己的魔法道路。


    重拾這份驕傲,這就是重塑他獲取更強大魔法力量的道路。


    哪怕眼前都是虛假的,但《西弗勒斯的魔藥課堂》這本書是真的,書裏的智慧也是真的,甚至未來靠著洛哈特運營暢銷書的手段,這樣的簽售場麵可能也是真的。


    而這,就是童話冒險的奇妙之處。


    它看起來假,可它又如此真實。


    斯內普近乎哀求地看著用腦袋輕輕摩挲他的守護神小鹿,說,“你不要離開我,好嗎?”


    小鹿沒說話,隻是仰頭看著他。


    “一直在我身邊陪著我吧,見證這一切。”


    他深深地吐了口氣,終於是認真地看向了這些‘粉絲’,看向了自己內心的驕傲,帶著小鹿朝著書店走去。


    他沒辦法像洛哈特這家夥一樣隨時隨地對這些粉絲露出什麽狗屎的‘最完美的迷人微笑’,但他足夠的真誠。


    因為小鹿會一直在身邊,莉莉在看著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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