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琪,我離我們的願望又近了一步。


    ——謝曉


    山風呼嘯,吹亂了謝曉額前的碎發。她站在泰山中天門的石階上,望著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巒,眼神卻空洞得像是穿透了這一切。她背著的包裏還裝著那本她和王毅一起製作的旅行手賬,他們原本計劃要填滿中國所有省份的印章。可,現在,那本旅行手賬卻永遠的停在了第四頁。


    孫政站在她身側,他遞給謝曉一瓶礦泉水,“曉曉,喝點水吧。”


    謝曉側過頭看著孫政,她衝著他笑了笑,“謝謝。”然後,接過那瓶水。


    謝曉明明在笑,孫政卻能從她的笑容裏看出她的偽裝。


    她擰開瓶蓋時,孫政的手指無意間擦過她的手背,那一瞬的溫熱觸感讓她心頭一跳,差點沒拿穩水瓶。


    孫政眼疾手快地托住瓶底,伴隨著還有他低沉的聲音,“小心。”他的手掌不可避免地包裹住喬洺的手指。他的掌心有因訓練留下的繭子,粗糙卻溫暖。


    謝曉像被燙到般迅速抽回手,水從瓶口晃出,濺在她的牛仔褲上,“對不起,我...”她慌亂地擦拭水漬,卻把更多水抹開了。


    “沒事的。”孫政從上衣兜裏拿出一包紙巾,“用紙巾擦擦吧。”


    謝曉接過紙巾,包裝上印著小小的消防車圖案,紅得刺眼。她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迅速撕開包裝,用力擦拭著褲腿上的水漬,仿佛這樣就能擦去心頭突然湧上的酸楚。


    孫政接過她手中搖搖欲墜的水瓶,“我來拿吧。”他刻意避開謝曉的視線,給她留出整理情緒的空間,“前麵就是雲步橋了,要休息下嗎?”


    謝曉搖搖頭,將濕漉漉的紙巾攥在手心,“走吧。”她邁步向前,刻意與孫政保持著半臂距離。


    山道越來越陡,石階邊緣被歲月磨得圓潤光滑。孫政不知何時走到了她的外側,肩膀微微前傾,形成一個保護的姿態。謝曉注意到這個細節,心頭泛起一絲異樣的溫暖——孫思琪也總是這樣,走在靠近馬路的一側。


    謝曉打破沉默,聲音比想象中幹澀,“你經常爬山?”


    孫政麵露窘迫,他伸手摸了摸後腦,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休假的時候,大多時間都是在補覺。”


    一陣強風突然掠過山崖,吹得謝曉一個踉蹌。孫政的手臂立刻橫在她身前,像一道可靠的護欄,“小心。”他的聲音混在風裏,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畔。


    謝曉穩了穩心神,對孫政勉強笑了笑,示意自己沒事。


    兩人繼續沿著蜿蜒的山路前行,山路上的遊客漸漸多了起來,大多是結伴而行的旅人,歡聲笑語在山間回蕩,卻襯得謝曉愈發沉默。


    夜色漸深,山間的霧氣在月光下泛著朦朧的銀光。謝曉的呼吸微微急促,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但她沒有停下腳步。


    孫政走在她身側,手電的光束在石階上投下搖晃的光圈。他刻意放慢步伐,讓謝曉能跟上自己的節奏。偶爾,他會側頭看她一眼,但很快又收回視線,仿佛怕驚擾了她的沉默。


    孫政終於開口,聲音低沉,混在夜風裏,“你累嗎?”


    謝曉搖搖頭,手指無意識地攥緊背包帶,“還好。” 其實她的腿已經發酸,膝蓋微微發顫,但她不想停下。她怕一停下來,那些被刻意壓下的情緒就會翻湧而上,像潮水一樣將她淹沒。


    孫政沒再追問,隻是伸手接過她的背包,“我幫你拿一會兒。”


    謝曉下意識想拒絕,但背包已經被他拎了過去。她張了張嘴,最終隻是低聲道,“謝謝。”


    兩人繼續向上攀登,石階在夜色中延伸,仿佛沒有盡頭。


    跟他們一樣夜爬的遊客從他們身邊經過,談笑聲在寂靜的山路上格外清晰,卻又很快消散在風裏。


    夜風掠過山崖,帶著微涼的濕意。謝曉的指尖有些發冷,她把手縮進袖口,低頭盯著腳下的石階。孫政忽然停下腳步,從背包裏拿出一件外套遞給她,“穿上吧,夜裏山上冷。”


    謝曉怔了怔,伸手接過。外套上還殘留著淡淡的體溫,她披上時,聞到一股很淡的鬆木氣息,像是陽光曬過後的味道。


    她抬眸看著孫政,“你呢?”


    孫政的語氣平靜,仿佛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我不冷。”


    謝曉沒再推辭,穿上孫政的外套,攏了攏衣領,繼續向上走。


    越往上,山路越陡,石階幾乎垂直向上。謝曉的呼吸越來越重,腳步也漸漸遲緩。孫政始終走在她外側,手臂微微抬起,像是隨時準備扶住她,卻又始終保持著克製的距離。


    終於,在轉過一道陡彎後,謝曉的膝蓋一軟,差點跪倒在石階上。孫政迅速伸手,穩穩地托住她的手臂。


    孫政的聲音裏帶著不容拒絕的堅定,“休息一下吧。”


    謝曉這次沒再逞強,點了點頭。他們在路邊一塊凸起的岩石上坐下,四周一片漆黑,隻有遠處山下的城市燈火星星點點地閃爍。


    謝曉望著那片燈火,忽然覺得眼眶發熱。她別過臉,假裝整理被風吹亂的頭發。


    孫政沒看她,隻是從背包裏拿出一瓶水,擰開蓋子遞給她,“喝點水。”


    謝曉接過,指尖不經意碰到他的手,又很快縮回。她小口啜飲著,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稍稍平複了胸腔裏翻湧的情緒。


    孫政像是在刻意找話題,“我們都快爬到南天門了,不知道阿禹他們爬到哪了?”


    謝曉臉上揚起淡淡的笑容,說話的語氣帶了絲無可奈何,“以我對珞珞的了解,她肯定不會爬上來,她應該是拉著馳禹去桃花峪做索道去了。”


    孫政臉上露出不相信的表情,“不會吧。”


    謝曉笑而不語,方伊珞是她朋友,方伊珞的一切她都再清楚不過。


    此刻,方伊珞和馳禹已經‘登’上了山頂,他們倆坐在山頂的角落裏,方伊珞突然打了個響亮的噴嚏,整個人都跟著一顫。


    馳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脫下外套,不由分說地裹在她身上。


    他的語氣帶著責備,“都說了讓你多穿點。”但,手上的動作卻格外輕柔,甚至細心地幫她攏了攏領口。


    方伊珞因馳禹數落她,她不高興,她悶悶不樂的低著頭。


    馳禹看出來了她的不高興,他伸出雙手,他的雙手捧著方伊珞兩邊的臉頰,迫使著方伊珞抬頭看著他,他滿是歉意的對方伊珞說,“珞珞,對不起,我說話的態度不好。”


    方伊珞見他這麽快就認識到自己的錯,她心裏倒有些不好意思,她伸手攬住馳禹的脖頸,仰臉,親了下馳禹的唇,“看在你認錯速度快的份上,原諒你了。”


    馳禹低笑一聲,突然伸手捏住她的鼻子,不解風情道,“鼻涕要流出來了。”


    方伊珞見他這般拆台,她有些羞惱地拍開他的手,“你……”卻在觸及他冰涼的指尖時愣住了。她這才注意到馳禹隻穿著單薄的襯衫,在晨風中微微發抖。


    她小聲嘟囔著,“傻子。”然後,把外套分出一半,“一起。”


    馳禹愣了一下,隨即笑著將方伊珞攬入懷中。兩人裹在同一件外套裏,體溫透過單薄的衣料傳遞。方伊珞的耳朵貼在他胸口,能聽見他穩健的心跳聲。


    方伊珞突然問道,“你說曉曉他們到哪了?”


    馳禹望向遠處蜿蜒的山路,“應該快到了吧。”他頓了頓,“阿政會照顧好她的。”


    方伊珞輕輕點頭,沒再說話。她知道謝曉忘不掉孫思琪,這次爬泰山對謝曉來說,不止是為了圓她和孫思琪曾許下的願望,還有,便是她在一點一點的跟孫思琪說再見。


    東方的天際已經泛起一絲極淡的青色,馳禹側頭看去,他喃喃道,“快日出了。”


    黑夜即將散去,光明馬上到來,他們也快看到日出了。暗戀就是獨自走在一條漆黑的路上,這條路很漫長,不知道,孫政何時,才能走到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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