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老五屁顛兒屁顛兒地跟在秦香蘭的後麵,兩個人往車站走。


    那興奮勁兒,要是他身後有尾巴的話,恐怕都搖成螺旋槳了。


    路上不管見著誰,錢宏剛都特熱情地上去打招呼。


    也甭管人家問沒問,都要說一聲“我要結婚了,今天去提親”。


    結果明明不到二十分鍾的路程,兩個人硬是走了半個多小時還沒到車站。


    把秦香蘭煩得不行。


    正要拎著他的衣領子把人直接拎到車站去,趙桂香的聲音忽然傳了過來。


    “呦!今兒我算是開了眼了,頭一回聽說男方兩手空空地去女方家提親的呢!老五,你媽不會是讓你去做人家的上門女婿吧!”


    故作驚訝,實則戲謔的話聽上去著實的刺耳。


    錢宏剛的臉色立刻就難看了起來,剛想要回嘴,就被秦香蘭拉了回來。


    秦香蘭根本就不想搭理趙桂香。


    他們已經在路上浪費了太長的時間了。


    她隻想趕緊把親定完,趕緊回家。


    有那功夫和趙桂香扯犢子,她還不如在空間裏伺弄她的莊稼呢。


    然而,見秦香蘭不吭聲,趙桂香眼珠子一轉,還以為自己猜對了,立馬開始幸災樂禍,更大聲地嚷嚷了起來。


    “哎呦我的媽誒!秦香蘭,你還真能剛拿出來這喪良心的事兒啊!就算是家裏再窮,你也不能讓自己兒子去當上門女婿呀!你這不是誠心想讓老五斷子絕孫嘛!哎呦呦,攤上這麽個不靠譜的媽,老五你也是真可憐呢。”


    趙桂香這一番唱念做打可吸引了不少人。


    路過的人都對著秦香蘭母子二人指指點點。


    讓自家兒子給別人做上門女婿,在西溝大隊並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


    也就隻有是在娶不起媳婦,或者連飯都吃不上的人家,才會想著讓自家的兒子去給比給別人家做牛做馬,當上門女婿。


    秦香蘭前兩天不是還得了一筆錢,怎麽想在還讓自己的兒子做人家的上門女婿了?


    對於眾人的指點,錢宏剛隻覺得萬分的尷尬。


    兩隻拳頭握得死緊,錢宏剛臉憋得通紅,怒指著趙桂香。


    “你胡說八道什麽!誰要做上門女婿啊!我是去縣城提親,過兩天就把新媳婦就娶回來了!”


    聽了錢宏剛的解釋,趙桂香像是聽見了什麽世紀大笑話。


    話都沒有說完,就笑得前仰後合的。


    “哈哈哈!大夥兒都來聽聽,可笑話死人了!就你錢宏剛,能娶個女的都不錯了,還娶城裏姑娘?做夢吧你!”


    說著,趙桂香又上上下下地打量著秦香蘭和錢宏剛,撇了撇嘴。


    “嗬,穿得這麽寒酸,人家城裏姑娘能看上你?怕不是個嫁不出去的醜八怪吧!”


    錢宏剛最聽不得別人說宋佳怡的不好。


    一聽趙桂香竟然罵宋佳怡是醜八怪,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了。


    “你他媽······”


    錢宏剛指著趙桂香想要動手。


    但是他剛邁出一步,就被秦香蘭拎著脖領子給撈回來了。


    “媽!你別攔著我,我今天非得好好收拾收拾這個滿嘴噴粉的死老太婆!”


    和之前的情況一樣,不管錢宏剛如何地掙紮,依舊掙不開老媽的手,隻能不甘不願地被老媽拎了回去。


    正憋著氣呢,就聽見秦香蘭開口了。


    “你要是今天不想去提親,你就去,反正我是無所謂。再說了,你能不能有點兒出息?狗咬你一口,你還咬回去啊?你不嫌棄埋汰,我還嫌惡心呢!你是人,和那不會說人話的畜生較什麽勁呢!”


    說著,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趙桂香,秦香蘭抬腿就往車站走。


    錢宏剛也趕緊追著老媽的背影走了。


    這一下,氣得臉紅脖子粗的人成了趙桂香。


    秦香蘭這不就是說她趙桂香是狗嘛!


    趙桂香都聽懂了,其他人自然也聽懂了。


    偷摸摸地對著趙桂香指指點點,憋笑憋得臉都疼了。


    恨恨地瞪了圍觀的幾人一眼,趙桂香又將視線轉向秦香蘭母子的背影,趙桂香氣的胸膛不斷地劇烈起伏。


    “呸!個老不死的!還娶城裏媳婦兒,我兒子那麽優秀都娶不上城裏媳婦兒呢,你倒是敢想,我等著看你丟人!”


    往地上吐了一口濃痰,趙桂香冷哼一聲,這才腳步匆忙地離開。


    錢宏剛一邊追趕老媽的背影,一邊偷偷往後瞄。


    見趙桂香匆忙離開的背影,朝著他媽豎了個大拇指。


    “媽,你這張嘴真厲害,趙老太都要被你氣死了!哈哈哈,該!讓她嘴賤!等過兩天佳怡進門了,我非得帶著佳怡在她麵前多晃悠兩圈兒,好好氣氣她!”


    秦香蘭麵無表情的聽著五兒子的馬屁,聽到最後的時候,實在沒有忍住翻了個白眼兒。


    嗬,就你那媳婦幹的那些醜事,你還敢帶著人出去晃悠。


    那不就是純純的脫褲子拉磨,轉著圈兒的丟人嘛!


    將來事情東窗事發了,你還不把腸子都悔青了!


    “少說廢話,趕緊走,再磨蹭班車都趕不上了。”


    緊趕慢趕的,兩個人到車站的時候,班車剛要走。


    趕著最後的時間,兩個人上了車。


    剛剛坐下,秦香蘭就抱著雙臂,閉上了眼睛。


    錢宏剛坐在秦香蘭的旁邊,低著頭,沒敢看老媽的臉。


    雙手在大腿上摩擦了半天,終於鼓足勇氣,說了一句。


    “媽,雖然那個死老太婆很討厭,但有一點,我覺得她說得挺對的。咱們上門提親,不穿的體麵點兒就算了,總不能兩手空空的吧?”


    說完,錢宏剛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老媽的回答。


    終於抬起頭,朝著秦香蘭的方向瞄了一眼。


    卻發現,他媽已經靠著車窗睡著了,根本就沒有聽見他的話。


    又無奈又憋屈地咬了咬嘴唇,錢宏剛也沒有勇氣將他媽給叫醒。


    隻能歎了一口氣,閉嘴了。


    秦香蘭自然不是真的睡著了,她隻是不想搭理老五。


    因為老五的話,讓她想到了上輩子。


    上輩子,她好不容易湊夠了宋家要的彩禮,又托了媒人好幾次,老宋家才終於鬆口,答應了這門婚事。


    提親那天,她穿上了她最體麵的一件衣服。


    特意去供銷社買了兩瓶最好的紅紙包著瓶脖子的高粱酒,兩斤紅糖和兩斤槽子糕做禮物。


    這樣的定親禮,已經是村裏頂頂好的了禮品了。


    然而,當她們滿心歡喜地上門的時候,卻被宋家人好一頓的冷嘲熱諷。


    她永遠記得,宋佳怡她媽一邊斜眼掃視她,一邊嫌棄地撇嘴,用鄙夷的語氣說的那句話。


    “泥腿子就是泥腿子,一點兒規矩都不懂!拿這麽點兒破爛兒過來,就想娶我們佳怡?當我們佳怡是一袋苞米麵就能娶回去的農村土妞呢?走走走,趕緊走,你們要是就這麽一點兒誠意的話,我們不可能把佳怡嫁過去!”


    就這樣,宋家收了他們送去的禮品,卻連門都沒有讓他們母子二人進去,就臭罵了他們二人一頓,將門給關上了。


    回去以後,錢宏剛發了好一頓脾氣。


    埋怨秦香蘭穿得太土氣,埋怨她嘴笨不會說話讓宋母生氣,埋怨她買的禮物太便宜了,讓他和宋佳怡丟了麵子。


    不僅如此,還撒潑打滾兒,非得讓她借錢買一塊手表送到了宋家。


    秦香蘭沒有辦法,隻能回娘家,豁出了一張老臉,低三下四從娘家借了錢和票回來,買了手表送去了宋家。


    這才終於把這婚事給定下來了。


    那塊手表,在宋佳怡嫁過來之後也沒看見她帶過。


    現在想來,應該是帶在那女大夫的手腕上了。


    上輩子自己是不是真的眼盲心瞎呀,明明這麽多不對勁的地方,自己怎麽就是一點兒也沒有發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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