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了。”


    赤衣少女冷冷道。


    亮紅色的眸子裏,閃爍冷寒。


    十兩銀子,就為買我的鞋?


    方乾元愁眉苦笑,懷疑自己聽錯了。


    “姑娘,你確定...”


    他拱拱腳尖,一隻錦繡雲靴,一隻破洞粗靴。顯得不倫不類。


    “這隻。”妙女玉麵冷霜,劍鞘直指方乾元右腳那隻錦繡黑雲靴。


    方乾元皺眉,感情還真是衝鞋子來的。


    城裏人真會玩,這癖好也沒得說。


    他難為情道:“能不能換一隻。”


    “為何。”玉女不解的問。


    “這是我娘,親手縫的。”


    玉女青眉一蹙,赤眸忽閃。


    對這些婆婆媽媽不感冒,也沒興趣聽下去。


    紅裙鋪點韻光。


    馮——


    無形熾熱侵襲而來,吹得方乾元雜發亂飛。


    “給我。”


    香風撲來,摻雜一抹霸道。


    方乾元站起身,對著少女上下一陣打量。同時,懷裏赤珠也提醒,這個妮子是築基中期。


    這丫頭一身華裳,也不像缺靴子的主。咋這麽心急呢?


    他疑惑不解。


    “姑娘,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


    麵色凸笑,他詢問道:“不知,要這靴子幹什麽?”


    “你管不著。”妙女冷戾道,身子邁近。


    “脫。”


    方乾元納了悶兒,尋思這靴子除了耐穿,也沒啥特別之處。


    垂頭瞥去。


    黑雲靴側身繡繪幾朵雲璃,樣子秀氣,沒看出什麽問題。


    可看妙女鳳眸火熾,要再拖下去,怕是血濺當場,但有蒼道子,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打著哈哈道:“這靴子,可是娘親臨別所贈。對在下意義非凡。”


    “你想怎樣?”


    少女冷漠吐道,大拇指撐起銀柄,劍鞘展現半抹霜鋒。


    “得加錢。”


    方乾元攤開手心,一副要帳的姿態。


    既然丫頭喜歡,大可趁機宰一筆,解決一下溫飽。


    有錢不賺王八蛋,至於別人的小癖好,他可管不著。


    聞言,少女悄然藏峰,眉枝陰柔舒展。


    要錢早說嘛,還以為要好好嚇一嚇才肯就範。


    強隱內心激動,看出那靴子乃是上品靈寶,特別是上麵符籙,前所未見。


    她對符道有著先天妖姿,對於高階符籙更是感應靈敏。


    從符紋傳出的玄妙炁息來看,絕對是有價無市的寶貝。


    她跟了這男子一路,確認沒有同伴,想著應該是個不識貨的散修,倒是可以撿個漏。


    纖細手指撫摸腰肢,溫馴靈光一閃。


    妙女從腰間秀囊中取出一塊金元寶。


    “夠了吧。”


    話語寒然,唯有眸光輕微跳躍。


    “夠了夠了。”


    方乾元驚奧道,感覺這金元寶好耀眼。


    小心接過,手掌略微顫抖幾陣。一雙鞋換一塊金子,這買賣不虧。


    長這麽大,他還沒見過金疙瘩嘞。


    他抬到半空,好生端詳。


    似小船,邊圓潤。隔著空氣都能聞見富貴的氣息。


    “靴子。”少女提醒道。


    “瞧我這記性。”方乾元笑聲連連道,馬上把黃金往懷裏塞。


    隻要錢到位,一切都好說。


    確認元寶位置保險後,脫下靴子。


    少女並攏雙指,調動一陣溫光,將靴子拎到手中。


    轉身離開,步雅淑婷。


    輕柔的腰肢左右搖曳,紅豔曼發飄絮,盡顯古典美韻之風。


    “小姐滿走!”


    他一副店小二的模樣,目送少女離開。


    笑意不止。


    轉頭看一眼身後的客棧。


    這幾天,落魄不行,全靠蒼道子晚上出去偷點吃的。


    現在有錢了,可得飽餐一頓。


    見門前有兩個麵善的小廝,方乾元挺了挺腰杆,拿起金元寶。


    “嗯哼!”


    他大搖大擺從門口走進去。


    沒人再攔。


    一處街角,赤裙少女拿起黑雲靴,旁若千年之冰的麵龐早已融化。


    赤唇輕呡。


    “今天真是遇到個呆子。”一語笑魘道。


    她隻花了十兩銀子,就得到一件上品靈寶。這和白送沒什麽區別。


    至於那金元寶,隻是儲物袋的一顆清河石所化。


    不愧是你呀,靈瑤。


    紅裙少女一臉沾沾自喜,恨不得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一番。


    她小心將雲靴放入香囊之中。


    “有此靈寶伴身,哪怕遇到築基後期,也未嚐不可一戰。”


    靈瑤是雲天宗內門精英弟子,如今築基中期。


    一個月後,便是聖境開啟之時,聖境機遇眾多。


    她可不想錯過這次機會。


    此次來大宋王朝完成宗門委托任務,也是看中一套火雲劍訣,想賺取貢獻點好去兌換。從而為聖境試煉做好準備。


    沒想到,還有這般意外之喜。


    靈瑤沉寂在歡樂迷鄉,難以自拔。


    “真是蒼天眷顧。”


    靈瑤清唧一語,抬手招出一葉火蓮浮舟。


    現在要趕緊溜,元寶的事情很快便會暴露,她可不想和對方講道理。


    赤焰蓮蓬散發火息,遠遠望去,便是一抹烈炎蓮台,赤焰蓮瓣在外圍悠悠旋轉。


    步點浮萍般躍起,駕馭蓮舟而去。


    “艸!給小爺站住!”


    方乾元姍姍來遲,指著天空破口大罵。


    眉角抽搐,衣服上,落了些灰塵。


    他剛才進客棧,才把金元寶拍桌上,沒想到瞬間成了一塊破石頭,差點沒和小廝打起來...


    “媽蛋,騙到小爺頭上了。”


    “老頭子,給她射下來。”


    扭頭命令赤珠,簡直氣到不行。


    “已經逾越出百裏之外,追不上了。”蒼道子無奈道。


    方乾元麵部扭曲,手搓了搓頭頂。


    可看著火蓮船穿梭於霧海,他又無可奈何。


    滂——


    一拳懟到灰土牆,將牆麵摁下幾個凹氹。


    “小騙子,別讓小爺我逮到你!”


    他低聲吼道,果然越漂亮的女人就越會騙。


    今天是認栽了。


    腳底傳來一漩寒意,他嘴角一抽。


    這一苦難,讓本就不富裕的自己雪上加霜。


    赤玉珠子飄出,笑捏捏道:“曲坎相加,焉知非福呀?事已至此,就當買個教訓吧。”


    “滾。”


    方乾元呼出一口熱氣,感覺憋屈得很。


    這年頭,連隻鞋都犯得上騙嘛?


    麻繩專挑細處斷。


    現在真是沒有值錢的東西,連這身衣服,都是翠萍小妮子的。


    “老東西。”他感覺蒼道子是故意的,明明知道卻在一旁裝死,怕是就等著看笑話。


    扭頭看去,心裏憋著一股火。


    金色玉珠此時盤旋飛出胸脯,貼敷在耳畔,倒像是在安慰。可惜沒有半點動靜,一如既往的啞巴。


    “你覺得,我接下來該怎麽辦?”


    方乾元撫摸耳畔金丹,一時間拿不定主意,希望這個老狐狸可以指條明路。


    “如今,身在異鄉,孤立無援。依老夫所見,最好是拜入一方宗門以求庇護。”


    “一是學些神通,保護自己。”


    “二是尋求宗門幫助,更好尋找父母下落。”


    “還有嘛,便是拜老夫為師,不出三月,能夠騰躍九天...”


    “停停停停停。”方乾元攥起拳頭,連忙打斷,“我選第一個。”


    無論如何,也不會拜蒼道子,對方的花花腸,他可不想往裏鑽。


    無條件選擇其他路。


    蒼道子老道笑兩聲,如同小心思被拆穿一般,掩飾尷尬。


    “那小家夥,你想去何方宗門啊?”


    “雲天宗。”


    方乾元應口而出。


    柳笙大姐姐看起來待人挺好,去投奔,興許能夠得到照顧。


    他仰頭看向藍天,目光洶洶。


    連個最簡單的偽裝術都看不出,純純就是冤大頭。要不學點法術伴身,遲早客死他鄉。


    更多的,他真想學點真東西,來製約蒼道子。


    這鬼玩意兒就是顆定時炸彈,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爆炸...


    另一邊,雲天竹林之下,霧靄綿延。


    竹鞘尖畔旋烏鴉,啼叫連綿。


    柳笙貼敷紫紗清裙,佇立在一具無頭老者身畔。


    這具屍身,背負蓑衣,雖然軀殼幹枯,卻充斥血魔氣,惹得生靈不敢接近。


    也是根據血魔氣,才感知到魔屍。


    玉女靜靜注視,紫眸閃爍幾絲清靈。


    “屍體久腐而不淤化。想必就是所要誅殺的魔人。”


    “腹腔靈宮渾濁,靈息漸散。連神識都被碾碎殆盡。”


    “看來,估計是被高階大修士一擊必殺。”


    突然間,紫沉色的眸底,浮起一抹玩意。


    她敏銳感知到一抹熟悉的氣息,心想,不正是一天前的那位老前輩嘛。


    應該碰巧遇見,便出手擊殺魔人,


    她暗語道:“難怪這般拒絕,這個老不修。”


    清紗之下,酥唇緲起一抹歡意。


    已經確認這位老前輩的實力,估計離元嬰隻有一步之遙,不可鬥量。


    身後,幾位弟子翹首等待。冷麵青年奉上一張赤血玉牌和暗黑錦繡袋。


    “長老,這是在死骸上翻到的。”


    柳笙閑腆接過,大拇指輕觸玉牌背身,感受凹凸紋理。


    上方有著兩道血晶篆文,寒陰血腥。


    “血魁。”


    她認出來,這是血魁門的長老令。


    那麽眼下這人身份無誤,也就可以順利回宗交差。


    “真是天助我也。”


    宗門原本是想讓她調查蹤跡,沒想到陰差陽錯之下,老魔死了。


    她白撿個現成!


    這可算是一筆大功勳,說不定可以晉升為內門長老!


    “老前輩呀老前輩,你可真是我的貴人啊。”


    柳笙輕呢道,氣沉香巒間。


    想著先把功勞攬在身上再說。


    將玉牌和錦繡袋收入囊中,她一掃眾人,神情突變。


    紫眸閃過寒光。


    “此魔人,乃是我們幾番苦鬥才僥幸斬殺,大家莫要對外胡說才是,可否明白。”


    “這樣,本長老也好向宗門為大家討些獎賞。”


    口吻霜淩,掀起周圍蔓葉紛飛。


    強悍威壓襲卷當場,幾位弟子壓得抬不起頭,躬身附和。


    他們瞬間明白過來。


    這柳長老,是想將誅魔的功勞給攬下呀。


    但聽到自己也能分一杯羹,他們沒必要不識抬舉,接連拱手嗯謝。


    “很好,大家都是聰明人。”柳笙口吻緩和道:


    “什麽東西該說,什麽東西不該說。自己心裏清楚就好,別到時候閃了舌頭,可就追悔莫及了。”


    “弟子明白...”幾人參差不齊的回應,其中兩人麵犯青汗。


    柳笙很滿意,這些弟子還算有眼力,也不妄自己恩威並施。


    她揮手散去威壓,順手指尖投去一抹寒冰玄火。


    無頭屍體頃刻化為齏粉,化作盈盈星火而散。


    “回宗。”


    她曼步禦劍離去。


    霎時間,天幕劃過幾道光虹,消失於雲海之間。


    十天後。


    崇山峻嶺之下,層層霧靄之間。


    方乾元光著雙腳,跟隨一眾少年妙女,爬天階。


    他運氣不錯,碰上雲天宗三月一次的弟子招尋,便融入隊伍來此。主要是針對周圍村民百姓,沒有任何限製。


    龐身煙氳繚繞,底下深不可測。


    天階盤旋山繞,一直延伸至雲端。


    他身著灰粗布衣。深黑長發用一捆麻繩捆起,甩在後肩,像是一抹馬尾。


    “艸,這雲天宗,媽的,有病吧。不應該先測靈根嗎?爬你媽...”


    嘴角苦澀連連,和他想的不一樣啊。


    從山腳到山腰,他已經花了一天一夜,周圍弟子,無一不是叫苦連天。


    這還是初步考驗,為了篩去根骨羸弱的弟子,此時依舊看不到頭。


    方乾元步履輕盈,連連躍步,前方沒有多少人,處於中上遊的位置。


    經過這十幾天,他已經步入養氣6重天,四肢矯健,頓感周圍氣息磅礴充盈自己,力量無窮無盡一般。


    赤珠躲在衣襟裏,沒再多嘴,聖輝金丹也是如此,老老實實躲在一旁。


    雲天宗有雲嬰修士駐守,若是輕舉妄動,怕會引來沒必要的爭端。


    金丹胚嬰哪怕對於雲嬰修士,也是大補之物,關鍵方乾元沒地方藏,隻能揣懷裏。


    周圍弟子大多數都是養氣一到二重,很少有三重的弟子。


    養氣五重的,方乾元貌似隻見到過一個妙女,穿的璃洛金華,不像是貧苦人家的孩子。就在自己身後。


    至於6重。除了自己,沒其他人,其他的更不用說。


    他不想出眾,選擇藏拙,保留七分力。甚至裝出氣喘籲籲的樣子,學著前麵的人用手爬梯。


    隻是麵色平緩,比起周圍弟子的紅臉,有些格格不入。


    輝曦驅趕繞峰紫府玄氣,漫山老藤顯現而來,如虯龍繞山,攀布山嶽。


    周圍豁然開朗,一座又一座的峰闕映入眼簾,是一望無際的瀚蒼,半腰直插天巔,混跡霧海之上。


    方乾元跟在為數不多的弟子身後,臉不紅,心不跳,不過呼吸聲喘連連,如牛呼嘯。


    踏入一座青玉天門,學起前麵弟子雙手撐地,匍匐而前。


    天門直惹蒼天,俯視每一個路過之人。表麵篆刻蝌蚪紋,不知是什麽。


    進入遼闊校場,平坦,地麵青磚鋪墊,光腳踩在上麵,溫膩。


    不過隻有爬山的弟子,倒是沒有宗門的人接應。


    他學著周圍弟子的狼狽模樣,仰麵趴在地上喘息。


    可突然間,後背壓來一香酥軟體,輕巧極了。


    特別是那肉瘤,直撼背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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