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們在綁架現場,你也匆忙而至,我心裏就知道你不是內鬼了。”溫舒潼忽然伸出手,輕輕地搭在霍易弘的肩膀上,“在這世間,有很多東西是很難得到的。”


    當真相真的從溫舒潼的嘴裏緩緩說出來的時候,他忽然覺得沒有什麽好氣的了。


    確實是他自己當初種下的因,現在收獲這樣的果,也是情理之中。


    他當初做過什麽事,不是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就可以輕易掩蓋過去的。


    或許溫舒潼恨他一輩子都不為過。


    霍易弘預感到溫舒潼想要說些什麽,他的聲音微微顫抖:“比如?”


    “比如,恢複被破壞的信任,還有得到遙不可及的人的愛。”溫舒潼聲音溫柔得宛如春風過境。


    “如果強求這些東西的話,人生會過得痛苦不堪。其實你想想,在我們懷疑你之前,對你是多麽深信不疑,你已經得到過了,不是嗎?”


    在場除了霍易弘之外,其他的人也都體會過溫舒潼說的那種感覺。


    信任和愛情,果然是人世間最容易也最難的東西。


    霍易弘眼中的冷厲淡淡消失,淡淡的柔和了起來,但他依然板著一張臉開口道:“也虧得你在這個時候臨時編出一份雞湯來灌我。”


    溫舒潼無奈地笑了笑,神色之中居然帶了幾分寵溺。


    霍易弘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的神情,一時竟有些呆愣。


    忽然,霍彥霖病房的儀器忽然瘋了似的響了起來。


    還沒等其他的人反應過來,一隻手在房間裏觀察數據的護士,激動地探出頭大喊道:“病人所有的生命體征完全恢複正常!有醒過來的跡象了!簡直是奇跡!派一個家屬代表進來!”


    黃淑雲聽見護士的話,身子一軟,險些倒在霍嚴山的身上。


    她激動的撫摸著自己的胸口,雙眼帶淚的開口道:“舒潼,你去,你去看看!看看他……”


    黃淑雲說到最後幾個字,已然泣不成聲。


    她的手搭在霍嚴山的肩膀上,以手掩麵,痛苦地落下了眼淚。


    霍彥霖的情況非常的緊急,他之前就一直遲遲沒有醒來,這次又因為藥物引發這麽嚴重的並發症。


    雖說她是安置在普通病房,可醫生明明白白的說過,隻能等他七天,如果七天之後霍彥霖還沒有醒過來的話那就永遠也醒不過來。


    他們早已經做足了等待七天的準備,卻沒有想到霍彥霖居然這麽爭氣,這麽快就醒了過來。


    溫舒潼的大腦霎時間一片空白,完全是身體的本能驅動著他走進了病房裏。


    霍彥霖的臉非常的蒼白,越發顯得他的睫毛濃黑,五官立體又精致。


    他就那樣蒼白而沉默地躺在床上,就好像一尊冰冷的雕像,讓人連接近他的勇氣都沒有。


    跟溫舒潼一塊進去的還有兩個大夫,他們飛快的在霍彥霖的身上檢查著,臉上都露出了驚歎的表情。


    醫生噙著笑意從衝溫舒潼點了點頭:“確實病人現在的體重非常的穩定,過幾天再去做一個腦部ct,如果淤血完全吸收的話,那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溫舒潼一直懸在半空中的心,終於緩緩地放回了自己的肚子裏。


    她目光直直的盯著霍彥霖,輕手輕腳地走到他的床邊,小心翼翼的伸出了手,打算撫摸他緊緊蹙著的眉頭。


    就在這個時候,霍彥霖濃密的睫毛輕輕顫抖了一下,然後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依然是那雙熟悉的眼睛,在病房的燈光下泛著琉璃般的色澤,看向別人的時候總是帶著三分涼薄。


    可是溫舒潼很快就察覺到了不對勁,那雙眼睛看別人的時候,雖然帶著涼意,可是看她的時候永遠是溫柔親昵的。


    可是此時,霍彥霖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個陌生人!


    溫舒潼心裏一驚,霍彥霖腦後的那塊淤血,如果無法吸收的話,很有可能會壓迫神經,導致她失憶或者失明!


    她像是一下被人拽入了深海當中,然後按著頭嗆了幾口海水,從喉嚨到肺部都是難以言喻的疼。


    溫舒潼聲音微顫:“彥霖?”


    因為太緊張,她的兩個耳朵都發出嗡鳴聲,讓她幾乎聽不清自己的聲音。


    這種感覺就好像爆炸發生的那天,她摸到霍彥霖渾身上下都是血一樣。


    那種無力和絕望,幾乎要把她拖進深淵之中。


    霍彥霖歪著頭,迷茫的看了眼溫舒潼張了張嘴,卻喊不出她的名字來。


    溫舒潼的身子抖得厲害,指尖幾乎要嵌進她的肉裏麵,她生怕霍彥霖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之後,開口問她是誰。


    病房裏的兩個醫生也屏住了呼吸,他們對視一眼,決定先不打擾霍彥霖。


    時間並沒有過去多久,溫舒潼卻有種度秒如年的感覺。


    她的靈魂,還有她的心髒都仿佛在被人磋磨著,讓她疼得幾乎站立不住。


    霍彥霖張了張嘴,似乎發現自己好像叫不出眼前人的名字,隨即便緊緊的抿上了嘴唇。


    溫舒潼身子一個踉蹌,直接趴在了霍彥霖的床前,帶著哭腔開口道:“霍彥霖,你看看我,我是溫舒潼!是……你的妻子啊!”


    一旁的那個護士實在看不下去,連忙走過去,扶起溫舒潼,輕聲勸慰著她:“你先別著急,有可能是淤血沒有吸收完,引發了暫時……”


    那個護士自己也說不下去了,但凡有一點病理知識就知道瘀血引發的失憶並不是暫時的,就算是吸收了,病人的記憶也很有可能恢複不過來。


    溫舒潼學心理學時,也接觸過這方麵的知識,護士的話根本就安慰不到她,反而讓他的心中更加恐懼了。


    病房外的人也聽到了裏麵溫舒潼失控的聲音。


    黃淑雲好不容易止住了淚水,眼睛又瞬間紅了起來,她著急地在門外轉來轉去,甚至連臉色看起來都蒼老了幾分。


    霍嚴山雖然一直都沉默不發,可是他眉頭緊蹙,兩隻交疊的手不住的摩挲著,明顯也是焦急的模樣。


    溫舒潼的這一聲呼喚,好似喚醒了霍彥霖什麽記憶似的。


    他緩緩的抬起手,輕輕的放在溫舒潼的後腦上,然後輕笑出聲:“跟你開個玩笑,怎麽還真嚇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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