曬穀場的煤油燈在晚風中搖晃,將沈默誠的影子投在毛主席像兩側的紅旗上,補丁摞補丁的衣襟在火光下泛著灰藍,那是用沈家特供布的邊角料補的,針腳細密得能看見極小的麥穗紋。他捏著檢討稿的手在發抖,卻不是因為害怕——稿紙上的每個字,都是三兄妹昨夜在空間裏推敲了三小時的成果。


    “社員同誌們,”他的聲音混著煤油味擴散,“我,沈默誠,今天要向大家作深刻檢討……”他忽然抬頭,看見趙鐵柱坐在主席台第二排,旱煙袋明滅的火光映著緊繃的臉,“上個月,我犯了‘資本主義冒進’錯誤,私自擴大養雞規模,違背了‘以糧為綱’的指導思想。”


    台下響起稀稀拉拉的議論聲,張老漢的咳嗽聲從角落傳來:“老誠,你家的雞,不是給公社食堂送過蛋嗎?”


    沈默誠立刻低頭,檢討稿上的語錄段落被紅筆圈得醒目:“張大爺,這正是我的錯!”他提高聲音,“我錯把家庭副業淩駕於集體之上,總想著‘多養幾隻雞,給隊裏多換點鹽’,卻忘了‘隻有集體的糧倉滿,社員的碗才不空’!”


    趙鐵柱適時地拍了下桌子,旱煙袋重重磕在主席台邊緣:“沈默誠同誌的問題,反映出部分社員對‘割尾運動’認識不足!”他望向台下,故意讓目光掃過沈家三兄妹,“但念在他主動坦白,且養雞所得的百分之七十都交了集體,公社決定——”


    “趙鐵柱同誌!”割尾隊隊長李富貴突然插話,手裏揮著鄰村的抄家清單,“鄰村的王老二,也是打著‘集體’的幌子搞副業,結果呢?私藏了二十斤糧票!”他盯著沈默誠,“你家的織布機零件,為什麽埋在祖墳?是不是怕被查?”


    沈默誠心裏一緊,麵上卻露出惶恐:“李隊長,那是我爹留下的舊機子,”他從口袋裏掏出織布機的殘梭,梭身用槐葉汁染得發黑,“零件朽了,我怕資本主義思想借屍還魂,才埋在祖墳,讓老輩人盯著!”


    沈秀蘭適時地站起來,手裏捧著本磨破的工分簿:“李隊長,我哥的檢討,我們全家都支持,”她翻開工分簿,每頁都夾著枯黃的槐葉,“這是我家的‘割尾台賬’,每隻雞、每寸布,都記著‘集體占七成’,趙鐵柱隊長親自蓋的章。”


    趙鐵柱立刻摸出私章,“啪”地蓋在沈秀蘭翻開的頁麵上,紅印子歪歪扭扭,卻正好蓋住“空間棉”的字樣:“李隊長,沈家的台賬,我每周都查,”他忽然指向沈默誠,“但檢討還是要深刻,不能光說不練!”


    沈默誠趁熱打鐵,從懷裏掏出個布包,裏麵是五枚雙黃蛋,蛋殼用槐葉汁染成灰撲撲的顏色:“這是我家最後五隻母雞下的蛋,”他轉向主席台,“全部交給公社大食堂,算是我向‘割尾運動’的獻禮!”


    李富貴的目光在雞蛋上停留,想起昨夜在沈家雞窩隻看見三隻蔫雞,腳環編號清晰可查。他忽然聽見身後傳來林桂花的低語:“李隊長,沈家的雞蛋,可是治好了您家娃的浮腫病,”她指向雞蛋,“您看這蛋殼,和公社的‘試點蛋’一個樣。”


    台下的議論聲突然變大,張老漢拄著拐杖站起來:“老誠家的雞,幫公社換了多少鹽?去年冬月,要不是他家的蛋,咱隊的壯勞力能吃飽肚子?”他忽然咳嗽,“割尾割尾,總不能把救命的尾巴也割了吧?”


    趙鐵柱立刻接話,旱煙袋在掌心敲出節奏:“張大爺說得對!”他望向沈默誠,“但沈默誠同誌的錯誤在於‘擅自擴大’,今後再有類似情況,必須先向生產隊報批!”他忽然掏出本紅寶書,“下麵,請沈默誠同誌帶領大家念‘狠鬥私字一閃念’!”


    沈默誠鬆了口氣,舉起紅寶書的手穩如磐石:“社員同誌們,讓我們一起念——”他的聲音混著此起彼伏的跟讀聲,目光卻與沈秀蘭在空中交匯,後者悄悄摸了摸圍裙裏的靈泉蜜,那是給李富貴準備的“課後禮物”。


    散會後,李富貴的身影在曬穀場邊緣徘徊,沈秀蘭立刻迎上去,油紙包裏的靈泉蜜散發著若有若無的甜香:“李隊長,您家娃的咳嗽,還得用後山的野藤茶,”她壓低聲音,“這蜜,是從集體的蜂箱裏取的,趙鐵柱隊長親自封的蓋。”


    李富貴的手在油紙包上頓住,想起兒子喝了沈家的蜜水後,夜裏終於能安睡。他咳了兩聲,低聲道:“沈大姐,不是我想為難你們,縣上的指標緊,”他望向主席台,“但隻要台賬清楚,腳環齊全,公社也不能把‘試點成果’一竿子打翻。”


    更深露重時,沈家三兄妹在後山岩洞複盤,沈默誠摸著檢討稿上的褶皺:“小軒,李富貴的手電筒,今晚照了我補丁上的麥穗紋三次,”他擼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槐葉汁印記,“我故意讓他看見,就說‘補衣服的布,是公社發的福利’。”


    沈默軒點頭,從空間取出片金斑羽毛,表麵用槐樹皮蹭得粗糙:“哥,您在檢討裏提的‘集體占七成’,正好對應咱和供銷社的特供協議,”他望向二姐,“二姐,明早去鎮上,給李富貴家送罐‘集體醃菜’,壇口刻上他的名字,他好向縣上交代。”


    沈秀蘭忽然輕笑,舉起片染成藍色的棉葉:“我在雞蛋殼上用針刺了‘割尾’二字,李富貴要是拿回去化驗,隻會測出‘天然色素’,”她指向岩洞深處,“空間的母雞,今晚開始混養普通雞仔,腳環編號按公社新規定,從‘3-01’排到‘3-20’。”


    五更天,沈默軒蹲在曬穀場的毛主席像前,看著地上未燒完的檢討稿殘頁,麥穗紋在月光下若隱若現。他知道,這場公開檢討不過是又一場表演,就像沈家所有的偽裝,都是為了讓秘密在集體的劇本裏,成為最合理的存在。


    趙鐵柱的狗在後山狂吠,卻始終不敢靠近岩洞半步。沈默軒摸了摸胸前的玉佩,麥穗紋在暗處發燙,想起《農正秘典》的“戲篇”:“世如戲台,人如戲子,唯有將秘密織進集體的戲服,方能在聚光燈下,唱念做打皆成正調。”


    晨霧漫過曬穀場,沈默誠的檢討稿殘頁被露水打濕,模糊的字跡裏,“集體”“檢討”“割尾”等詞依然清晰。這是沈家在時代舞台上的又一次完美演出,當大哥的檢討聲混著紅寶書的跟讀聲,當雙黃蛋被送進公社大食堂,秘密,便在這集體的掌聲中,悄然完成了又一次蛻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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