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立德此刻算是真正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原先還覺得,沒誰離不開誰,自家在村裏的名聲臭了,大不了關起門來過日子,不和村裏人來往。


    現在才明白,那不過是自己想當然了,想要在村裏生活,沒有人幫,出了事隻能幹瞪眼。


    “李學慶咋說的?”


    見杜立德又是一個人回來的,宋銀枝已經猜到了結果,可還是問了一句。


    “不成,雪太大,他也不能答應讓李天明送小鵑兒去海城。”


    “他可是村主任,他也要見死不救。”


    宋銀枝說著就要往外走。


    “他不答應,我就撞死在他門口。”


    杜立德趕緊一把將宋銀枝拉住。


    “說啥胡話呢?你再胡攪蠻纏,往後咱家在村裏還咋活。”


    “可小鵑兒……”


    “忍一宿吧,明天搭公交車去海城。”


    杜鵑一動不動的,隻能緊咬著牙忍耐。


    這一刻,她的心裏是又恨又悔。


    恨李天明絕情,又後悔當初昏了頭。


    嫌棄李天明的家境不好,擔心過了門受苦,這才接親當天選擇了逃婚。


    可她心心念念跟著龐秉新能過上好日子,結果……


    硬生生把自己給活成了笑話。


    娘家的名聲臭大街,父母在村裏抬不起頭來,還耽誤了親妹妹的婚事。


    龐秉新如今生死不知,她在興家店過不下去,隻能回來投奔娘家,每天都要遭受村裏人的指指點點。


    要不是女兒還小,她也想一頭紮進長甸河一了百了。


    最讓她受不了的是,當初被她嫌棄的李天明反而日子過得越來越紅火。


    看看宋曉雨,杜鵑經常忍不住去想,那樣的好日子,原本應該是屬於她的。


    這一夜,杜鵑和杜立德、宋銀枝,誰也沒能睡得著。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光大亮,雪也已經停了。


    杜立德顧不上吃飯,便去了村支部,套上一輛馬車,回到家門口。


    把杜巧兩口子叫起來,幫著收拾好。


    杜巧心裏再怎麽不願意,可到底是親姊妹,杜立德發了話,也隻能幫忙。


    往馬車上撲了床棉被,杜立德和袁新剛一起抬著杜鵑出來。


    這麽大的動靜,引來了附近的鄰居。


    看這情形都知道杜鵑病了,卻也沒有人上前幫忙。


    倒不是村裏人心冷,這年頭生活在農村都是一家有事百家忙。


    遇到難處了,誰也不會袖手旁觀。


    可杜家的事……


    當年杜鵑逃婚,鬧的沸沸揚揚,不要說是本村的人,就算是外村的都知道。


    誰願意為了杜家人,去得罪李天明。


    更何況,迎親當天逃婚,做出這種缺德事,更沒人願意沾邊兒。


    “這是咋了?咋還抬出來了?”


    “誰知道呢,要我說就是報應,誰讓她當年做那缺德事。”


    “小聲點兒,別讓宋銀枝聽見。”


    “聽見又咋了,許他們杜家人做,還不許我說。”


    “活該!呸!”


    周圍人的指指點點,杜立德也隻能咬牙忍著,他一個大老爺們兒難道去和婦女罵大街。


    可宋銀枝忍不了了,指著那些說風涼話的鄰居。


    “你們才他媽缺德,我們杜家咋惹著你們了,不就是李天明有能耐了,你們就急著去舔那小兔崽子的腚溝子,你們這些個扯老婆舌的,早晚有你們後悔的。”


    杜立德想攔,可內心煎熬了一宿的宋銀枝這會兒誰也攔不住。


    “你們隻當李天明是個好的?我呸,見死不救的玩意兒,等你們家出了事,看他能搭理你們嗎?”


    眾人被罵,自然不幹了。


    “宋銀枝,你少放屁,當年那缺德事,不是你們家做下的?”


    “就是,你咋好意思說人家天明,別忘了,村裏的產業,你們家也有股。”


    “要我說,就該把他們家的股給清了,也就是天明大氣,不和他們杜家一般見識,還帶著他們一起賺錢,要是我,別想沾一點兒好處。”


    “覥著臉的說天明的不是,杜立德,你婆娘咋好意思的。”


    事實上,李天明還真沒那麽大方。


    之所以不把杜家排除在外,不過是因為要保住集體這麵大旗。


    杜家是李家台子的一員,少了他們一家,還咋稱集體。


    想要做大事,該忍的時候,必須要忍。


    就算是顆耗子屎,也得裝作看不見。


    等到緩過手來,那麵旗子不再重要的時候,一個一個全都收拾了。


    宋銀枝這會兒已經要被氣瘋了。


    “老娘不稀罕,不就是退股嘛,隨便他退。”


    “這可是你說的。”


    一句話,讓狀若瘋癲的宋銀枝立刻安靜了下來。


    接著,李學慶分開人群走到了跟前。


    村裏人有事,既然找到了他,他就不能不管不問。


    一大早吃了飯,他就出門了。


    剛到近前,就聽見了宋銀枝的叫罵聲。


    “老杜,你們家要退股?”


    李學慶黑著臉,看向一旁手足無措的杜立德。


    “當初集資的時候,說好了的,來去自由,你要退股,我不攔著,等會兒就讓長山算賬,該給你們家多少,算清楚了。”


    說完不再理會杜立德,轉頭看向其他人。


    “你們也是,誰想退股,隨時說,別不好意思,直接找我,有退的沒有。”


    眾人立刻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


    “學慶叔,誰傻啊,退股?我還想著把股傳給我兒子呢。”


    “天明仁義,帶著大家夥賺錢,誰會那麽不知好歹,對了,也不是沒有,這不就有狼心狗肺的嘛!”


    “誰愛退誰退,反正我不退,我就信天明,他說幹啥,我都跟著幹。”


    “學慶,杜立德要是退了,他的股能不能轉給我家啊,多少錢都行。”


    杜立德張口結舌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怒視著宋銀枝,要不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非得給這不省心的婆娘一巴掌。


    李學慶擺了擺手,示意眾人安靜。


    “杜立德,你婆娘剛才說天明見死不救?對吧!”


    杜立德麵色慌亂:“不,她不是……她那是昏了頭了。”


    “你婆娘昏了頭,你咋不和鄉親們說明白了?”


    李學慶冷哼一聲,接著說道。


    “大家夥聽我說,杜鵑傷著腰了,隻能去海城的大醫院,昨天夜裏,杜立德去找了我,想讓我勸天明開車,送杜鵑去海城。”


    李學慶剛開個頭,眾人便議論起來了。


    “杜立德咋想的啊!哪來的臉去求天明。”


    “她閨女逃婚,打了天明的臉,還好意思求天明幫忙。”


    “呸,不要臉!”


    “都別說話,聽我說完了。”


    李學慶等鄉親們安靜下來以後,接著說道。


    “可昨天又是風,又是雪的,大晚上的,讓天明咋去?路上出了事算誰的?天明也一大家子人呢,他要是出了事,老婆孩子,倆妹子誰管?”


    “就是啊!昨天夜裏那麽大的雪,還想讓天明開車去海城,杜立德,你昏了頭了。”


    “就算兩家沒疙瘩,也不能去啊,天明家裏的還懷著孩子呢。”


    “杜立德,你倒是會差派人。”


    杜立德此刻恨不能一頭拱到雪地裏。


    “還有,杜鵑是傷在腰上,坐不了車,隻能趴著,那大卡車,你讓她趴在哪?車鬥裏?沒等到海城,你閨女就得凍死,杜立德,這些話,我和你說沒說?”


    麵對李學慶的質問,杜立德耷拉著腦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惱恨李天明不幫忙,故意不幫著解釋,想要壞了李天明的名聲。


    誰知道,李學慶會來,這下他們家在李家台子的名聲怕是要臭不可聞了。


    趕著馬車灰溜溜的走了。


    李天明吃著飯,聽二蘭子繪聲繪色的說起剛剛發生的事,她婆家就住杜立德家附近。


    “哥,你是沒瞧見,當時杜立德就跟丟了魂兒一樣。”


    李天明聽了,也隻是無所謂的笑了笑。


    宋銀枝還想要道德綁架?


    也不問問他吃不吃這一套。


    “一大早過來,就為了說這事?你懷著孕呢,咋還冒冒失失的,摔了咋整?”


    二蘭子被數落了一通,也不往心裏去,笑嘻嘻的湊到跟前。


    “哥,我昨天和你說的那個事……咋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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