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壟水稻收割完,即便是李天明這樣的好漢子也照樣累的癱坐在了地上。


    可人人臉上卻不見絲毫疲態,都洋溢著勝利後的笑容。


    “天明!”


    李學慶扶著腰走了過來。


    其他村的主任,很少有下地參加勞動的,到了農忙時節,能背著手來田裏“視察”一番就不錯了,李學慶是少數參與勞動的,而且每年都會帶頭。


    “叔,累了吧?”


    “扯淡,要不是天黑了,我現在還能再割兩壟地。”


    李學慶吹牛都不打草稿。


    李天明也不點破。


    “等會兒吃了飯,上我家去一趟,給你帶回來個好東西。”


    李天明正想問問是啥,李學慶卻扶著腰走了。


    還賣上關子了。


    “收了,收工了。”


    稻子要在地裏晾曬兩天,然後才能拉回場院脫粒。


    李天明起身,扒拉了一下褲子上的土,走過去把已經累脫力的宋曉雨扶起來。


    “逞啥能啊!”


    宋曉雨想反駁,可她這會兒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回到家,宋曉雨想去做飯,被李天明給攔下了。


    “好好歇著。”


    說著出屋去了廚房。


    “哥!”


    小蓉和天明一起把振華給抱回來了。


    小家夥一天沒見著親人,此刻看見李天明,扯著脖子哭嚎起來。


    宋曉雨連忙出來,把振華接了過去。


    “餓了吧,媽這就喂!”


    說完,抱著孩子回了裏屋。


    “哥,我做吧!”


    李蓉今天也被累的夠嗆,她是婦女兒童組的,打了一天的豬草。


    “去歇著吧,今個我做。”


    蒸上一鍋大米飯,家裏沒肉了,不過雞蛋有富餘,切了根大蔥,往那隻大海碗裏打了十個雞蛋。


    把守在廚房門口的李蓉看得直嘬牙花子。


    算了,眼不見為淨。


    大蔥炒雞蛋,再配上一大碗醬菜,吃的幹幹淨淨。


    “學慶叔不是讓你去他家嗎?”


    宋曉雨提醒了一句,正抱著孩子玩兒的李天明這才想起來。


    也不知道李學慶從京城帶回來了啥好東西。


    把孩子交給宋曉雨,李天明出了門。


    等到了李學慶家的時候,全家人還在吃飯。


    李學慶家現在也蓋起了一磚到頂的新房,正房三間半,東西廂房,要擱過去,想都不敢想。


    天有也是8月份娶的媳婦兒,這會兒已經查出懷孕了。


    “天明,一塊兒吃點兒!”


    “不了,嬸子,在家剛吃完。”


    天有兄弟兩個,還有剛過門的弟媳婦紛紛起身打招呼。


    “你們吃著,不用管我。”


    李天明說著坐在門口,點上根煙。


    “叔,到底啥東西啊?還神神秘秘的。”


    李學慶正嚼著餅子。


    “急啥啊!等我吃完了再給你。”


    李天明也不著急。


    “叔,明天是不是殺兩頭豬啊,鄉親們幹活這麽辛苦,菜裏沒有油水可不行。”


    李學慶想了想:“是這麽個理,明天跟你三叔說,讓他帶人宰兩頭,每家都分點兒。”


    養殖場的豬也要出欄了,那麽多吃兩頭也沒啥。


    李學慶這個村主任,現在豪氣得很呢。


    天有的媳婦兒聞言,目光一陣閃動。


    她是菜籃子村的,雖然比不上李家台子富裕,可日子過得也不差。


    但農忙時節吃肉,以前可從來沒有過。


    吃完飯,李學慶也點上了一根煙。


    “天明,建廠的料都齊備了,咱們啥時候動工?”


    “不著急,就算是幹,也得先架橋,再說了中學還沒弄完呢。”


    之前因為其他幾個村子的錢遲遲沒到,中學校舍的工程一直是幹幹停停。


    現在又趕上農忙,那邊的活也隻能先撂下了。


    “你說的那個工程師啥時候過來?蓋房咱們行,可架橋要是沒個明白人,錢都得打了水漂。”


    “問過學國叔了,人這兩天就能過來,到時候還得您出麵跟何老四他們要人。”


    錢,李家台子出了,人,總不能還用李家台子出。


    “這事你放心,到時候,我去找他們,應下的事,量他們不敢反悔。”


    說著把煙掐滅,起身去了裏屋,等出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個包袱。


    “拿著吧!回家再看!”


    到底啥東西啊?


    摸著感覺裏麵像張紙。


    “天明,到底是啥啊?”


    沈豔秋好奇道。


    “我們想看看,你叔還不讓呢。”


    “瞎打聽啥,不讓你們看,自然有不讓的道理,天明,回吧!”


    李天明帶著滿心的疑惑回了家,將包袱放在炕上打開,裏麵果然是卷起來的一張紙。


    “什麽啊?”


    宋曉雨抱著孩子湊了過來。


    “不知道!”


    李天明說著把紙展開,等看清了上麵寫的字,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宋曉雨更是抱著振華連退了好幾步,生怕一個不小心,孩子把這幅字給弄破了。


    “天明,這……這是……”


    紙上赫然寫著五個大字:為人民服務!


    這還不是關鍵,關鍵是……


    下麵還有落款,那個名字,全中國的老百姓誰能不認識。


    “天明,這真是……老人家寫的?”


    錯不了!


    老人家的字獨樹一幟,有人形容其有“二王”之秀逸,孫過庭之俊美,張旭之狂韻,懷素之放肆,蘇黃之雄厚……


    尤其是老人家的名字,書寫方式更是別具一格。


    強壓下內心的激動,小心翼翼的將這幅字卷好,重新用布裹好。


    “曉雨,千萬保存好,這可是咱們家的傳家寶。”


    不光是傳家寶,更是護身符,甚至說這幅字是免死金牌都不為過。


    老人家親筆手書“為人民服務”,這下還有誰敢說什麽zb主義複辟。


    再有來找事的,將這幅字請出來,甭管哪一路的牛鬼蛇神,通通退避三舍。


    和老人家的這幅字相比,被他藏起來的那些金銀財寶算個屁啊!


    宋曉雨把振華放在炕上,還特意離得遠遠的。


    麵色鄭重的接過。


    “天明,我……我一定保存好!”


    其實將這幅字裝裱好,掛在牆上最好,可那樣就顯得太張揚了。


    這幅字是李學慶離開京城那天,辦公廳的工作人員送來的,點明送給李天明留念。


    李天明大概都不知道,他這麽個小老百姓的名字,已經上達天聽了。


    老人家已經許久沒留墨寶了,居然為李天明破了例。


    宋曉雨從櫃子裏翻出一床被子,摸了半晌,確定沒受潮,然後又把家裏的樟腦丸都拿了出來,一股腦全都倒在了被子裏,最後才將那幅字放在裏麵。


    等全都做完,她感覺比割一天稻子都累。


    “天明,我怎麽感覺像是在做夢一樣啊!”


    李天明何嚐不是一樣的感覺。


    他想過,重生之後所做的一切,有可能會引起中樞的注意,但怎麽都沒想到,還會驚動老人家。


    那幅字,既是對李天明所做一切的肯定,也是對他的鼓勵,同時還能感覺到,老人家的期盼。


    這一夜,兩口子誰都沒睡著,宋曉雨更是起來了好幾次,在那床被子裏不停的摸,直到確定字還在,才肯罷休。


    轉天,孩子照例送到村支部,全家人投入到秋收戰役之中。


    “天明,知道是什麽了吧?”


    李學慶當時看到那幅字的時候,激動到喘氣都費勁。


    四十多年的人生,第一次生出了想要據為己有的貪念。


    不過最終還是忍住了。


    他知道,李天明比他更需要這份肯定。


    李天明點點頭,直起腰看著麵前的稻田。


    “叔,你信不,五年,最多五年,咱們村,家家戶戶不光住得上磚瓦房,還能用得上縫紉機、自行車、收音機,咱們村能建得比縣城還好。”


    “第一步是咱們村,然後是大柳鎮,再是永河縣,肯定會越來越好。”


    李學慶笑著:“信,咋能不信,你想幹啥,叔都支持你。”


    這時候,大喇叭響了起來。


    “李天明到村支部來,海城來人找,李天明到村支部來,海城來人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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