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並肩而坐不時碰個杯,當然酒杯隻在葉迦的手中,沐平生還抓著空了大半的酒瓶。


    屋頂的風輕柔吹拂過她微紅的臉頰,葉迦的視線來到她頭頂的雲紋簪,沐平生不明所以偏頭看過去。


    “老師?”


    男人碧綠的眼瞳略有些黯淡,似乎想起之前無數個日夜,斬馬刀一有空就擺弄那截黑檀木。


    彼時他還以為鳳越隻是心血來潮有了新愛好,未料如今那支造型古怪的發簪,竟然會出現在沐平生頭上。


    鳳越雖然看著有些不著調,但若卯足勁想辦成一件事,迄今為止沒有他辦不到的。


    但是自己卻同他不一樣,就連教導身邊這個小姑娘,都總會在她身上留下各種各樣的傷痕。


    原以為下次重逢在皇城,屆時就用那塊封地當贈禮,未料鳳越和她的緣分卻更深一些。


    男人沉默收回目光半天不說話,沐平生也被那道意味不明的視線看的忍不住緊張。


    她偏過身子低頭聞了聞胳膊,好像沒什麽奇怪的味道,身上也是幹淨整潔的衣服……


    所以老師剛才那一眼是什麽意思啊?


    葉迦餘光留意到她的小動作,仰頭喝盡杯中的紅酒。


    “之前想抓天上的月亮?”


    沐平生趕忙坐直身子搖搖頭,男人向她攤開了掌心。


    葉迦:“攻城戟。”


    她趕忙從手鐲裏把長戟取出遞過去,葉迦縱身躍到對麵更高的屋頂上,沐平生仰頭隻能模糊看到漆黑的剪影。


    長戟在他手中仿佛是被徹底激活了,對方揮動靈武的力道和使用的技巧,也不像她那樣吃力和勉強。


    沐平生專注看著葉迦有意放慢的動作,提、掃、紮、架、抄、鉤、搖……


    男人的動作看起來觀賞價值並不高,但她毫不懷疑如果此刻麵對的是魔物,下場估計會和當日傳送陣外的那頭差不多。


    這是他在經年累月廝殺中,總結出來最具效率和殺傷力的技巧。


    靈武兩側的彎刃在月光的輝映下,仿若活了過來閃過目不暇接的銀芒。


    男人最後手腕輕旋挽了幾個槍花,兩排月牙前仆後繼朝她飛過去。


    沐平生心髒狂跳瞳孔微擴,月牙卻在逼到近前像是泡沫那樣緩緩的消散。


    葉迦看她雙目大瞠半晌沒說話,身形微動再次來到她身邊。


    “抱歉,嚇到你了?”


    沐平生噸噸幾口喝完手中的紅酒,收起酒瓶握緊了拳頭。


    “老師,我想學剛才的那招!”


    那雙碧綠眼瞳略微緩和了一點,男人抬手輕拍她的肩。


    葉迦:“可以,八階之後就能外放能量了。”


    沐平生:“……哦。”


    好的,五階菜雞還不配。


    攻城戟再次回到她手中,葉迦低沉的聲音也隨之落下。


    “他在你手中恢複的很好,這些日子辛苦了。”


    沐平生低頭將靈武嵌入手鐲,聞言搖了搖頭輕聲道。


    “不辛苦,反倒因為這柄攻城戟,我才能好幾次用他化險為夷。”


    男人背負雙手沒再說什麽。


    沐平生這會兒裝了一肚子酒,心思也較往常活躍了許多。


    她仰頭看著男人線條分明的下頜,鬼使神差疑惑道。


    “老師,我好像從沒聽您提到過師娘。”


    葉迦神色略有些怔愣,眉眼微垂語氣古怪反問道。


    “……怎麽突然問這個。”


    沐平生緊張咽了咽口水,懷疑自己是不是問到武神的傷心事,當即飛快低頭不敢再說話。


    男人驀地輕笑了一聲,略微俯身把她打橫抱起來。


    “執武者常年麵對魔物朝不保夕,大都形單影隻免得拖累他人。”


    沐平生感覺身體似乎短暫滯空了一瞬,趕忙抓住對方的衣襟。


    “可是如果遇到彼此喜歡的人呢?”


    “那就在戰場上同進退,能在一起多久算多久,彼此都不會索要承諾或守節。”


    “……”


    真是好豁達的人生觀和愛情觀,沐平生有點被震憾到了。


    二人對話間已經來到房門口,葉迦彎腰放下她。


    “還想知道什麽?”


    名義上的師娘估計是沒影了,沐平生卻對他的情史產生了極大好奇。


    傳聞裏都是武神如何驍勇善戰,卻從沒聽到過他有關感情方麵的傳言。


    沐平生最後借著酒勁小心翼翼問了句。


    “那您現在有喜歡的人嗎?”


    “嗯。”


    “那人知道您喜歡她嗎?”


    “……大概是不知。”


    原來威名赫赫如武神,也免不了要吃下暗戀的苦果。


    沐平生仰頭看他的目光有些難言的同情,葉迦麵無表情和她對視了兩秒,最終移開目光輕咳了一聲。


    葉迦:“你還有傷不宜熬夜,早些睡。”


    沐平生:“好的,老師也早點休息。”


    男人沉默點點頭,高大身影在走廊上逐漸遠去。


    城主府的書房內。


    鳳越收拾好桌上堆疊的文件,看著推門而入的葉迦,怨氣重的幾乎快化為實質。


    “好極了,把我丟在這裏當牛做馬,自己跑去找平生喝酒幽會,還得是你會做人。”


    葉迦徑直過去檢查完,眼皮半掀看了他一眼。


    “城防圖都整理好了?”


    斬馬刀探著腦袋把手架在自己脖子上。


    “來來來,幹脆你就直接給我個痛快,橫豎在你手下不是氣死就是被累死,看見我的黑眼圈沒有,熬個大夜弄好一張就不錯了,竟還要我全都整理完,你看我長的像不像城防圖!?”


    男人抬手拋去一顆十階的魔核,收好桌上成遝的資料。


    “……辛苦了。”


    鳳越接過魔核冷哼了一聲。


    “我要見平生。”


    “可以,三日內把剩下的資料整理好,就能同她告個別。”


    葉迦話落轉身打開了房門。


    “你該清楚,我們的時間沒那麽充裕。”


    “……你真的,明明可以直接讓我不睡覺,竟還給個誘餌激勵我……拚了!”


    男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門外,鳳越掛著兩片烏黑的眼圈,氣勢洶洶泡上大壺醒神茶,隨即撩起衣袖展開新一輪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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