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平生是個留守兒童,父母原想生個兒子才準備了這麽個名字,平平安安順遂一生。


    醫院雖然提點過生男生女都一樣,胎兒在子宮裏非常健康。


    然而大社會背景和農村的傳宗接代觀念嚴重,父母幾次追問醫院孩子性別未果,索性便全都照著男嬰的需求準備。


    她是個不被期待的女孩兒,雙親就連名字都不願再費心另想,直接把對兒子美好祈願的名字給她用了。


    生母隻喂了小半年,就把她丟給奶奶照顧,然而老婆子本來見她不是孫子,在她眼裏女孩兒都是賠錢貨。


    所以奶奶自小看她頗不順眼,父母也在兩年後成功懷上弟弟,一家三口在大城市裏和睦美滿,似乎完全遺忘了還在鄉下被奶奶帶著的長女。


    村裏的孩子也不愛跟她玩,因為奶奶一天到晚都把賠錢貨掃把星掛在嘴邊,老婆子牙尖嘴利又不好相與,孩子們被自家父母提點少去招惹那家人。


    沐平生念完初中後就沒再上學,因為錢要省著送弟弟去念私立中學。


    那裏的學費對工薪階層的夫婦算筆不小的負擔,他們覺得女孩兒遲早都是要嫁人的,念再多書也沒什麽用,還不如早點出去打工補貼家用。


    沐平生不想跟著父母的期望走,常年的情感缺失讓她逐漸變的沉默陰鬱。


    終於在某個尋常的一天,她獨自扛著一袋生紅薯,走了幾十公裏步行到鎮上,找到了經營著小武館的姥爺家。


    老人看著麵黃肌瘦又常年被農活磋磨的外孫女,聽完她平板無波的陳述和請求,沉默許久狠狠搓了幾下臉。


    “練武會很苦,比你插秧曬穀都要苦。”


    “姥爺,我不想打工也不想嫁人,為此吃再多苦都願意。”


    “……行,那你往後就跟著姥爺習武,你爸媽那裏我來擺平。”


    沐平生在十五歲才拉韌帶練基本功,所吃的苦頭自是筆墨難以描述。


    幸而強身健體不管多久都不算晚,老人見她對各種冷兵器尤為喜愛,便將武館內的刀槍劍戟都教習了個遍。


    在她隨著姥爺習武的第三個年頭,十八歲生日這天,沐平生臨睡前收到對方遞來巴掌大小的蛋糕。


    “平生,十八歲生辰快樂,以後就是大人了。”


    少女怔怔接過蛋糕茫然眨了眨眼,她看著頭發越加稀疏的姥爺,想起自記事以來家人從未給她慶生。


    來到武館後姥爺往常也對她極為嚴厲,二人都沒什麽慶生的概念。


    “……謝謝姥爺,我自己都不記得了。”


    陳勁鬆擺擺手,在蛋糕上謹慎插著五彩繽紛的小蠟燭,長歎一聲沙啞道。


    “你姥姥去的早,我自己也粗枝大葉過習慣了,要不是你媽媽今天提了一嘴……”


    沐平生點著蠟燭的手指蜷縮了下:“她又給您說了什麽?”


    發須皆白的老人接過她手上快要燃盡的蠟燭,歪頭認真插在蛋糕上。


    “說是奶奶給你說了一門親事,那老畜牲年齡都快和我差不多,十萬彩禮就想找個十八歲的小姑娘,別擔心,都被姥爺打發回去了。”


    沐平生心裏湧起強烈後怕,而後在老人的催促下,對著被紮成刺蝟似的小蛋糕默默許願。


    希望以後的人生,可以擺脫這種病態的處境。


    燭光微微跳躍閃爍,然後被她一口氣吹滅。


    沐平生將蛋糕平分成兩塊半圓,陳勁鬆將上麵點綴的幾顆草莓都撥到外孫女盤裏。


    “我老陳家雖世代習武,但如今武館逐漸沒落,你跟著姥爺這幾年也吃的節儉,今兒個生辰多吃些。”


    沐平生小口安靜吃完麵前蛋糕,將姥爺送出了房門。


    謝謝您。


    少女目送著老人蹣跚離去的背影,再次在心裏默默道了聲謝。


    隔日她正舞著一柄長槍,就見一個中年男人滿臉淚水急衝衝的跑過來,那是姥爺的首徒。


    “平生!師父快不行了,你趕緊跟我來!”


    沐平生腦中嗡鳴一聲,渾渾噩噩跟上對方腳步,攔了輛出租來到鎮上醫院。


    恍惚中聽到男人罵罵咧咧的絮叨,她奶奶又帶著那個不死心的糟老頭找來武館,說要見他未過門的小媳婦。


    陳勁鬆在和他們推搡過程中,直接被氣的腦溢血當場就倒下了。


    直到那雙枯瘦的手顫巍巍的伸向她,沐平生才一把握住老人冰涼的手心。


    “平生……姥爺、不中用……往後再也、護不住……你了……”


    麵色青灰的老人氣若遊絲把話說完,又艱難招手示意她湊近些,沐平生僵著身子湊過去。


    “錢都放在……我床墊下……乖孫女……”


    陳勁鬆最後又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腦袋一歪徹底沒了聲息。


    “……姥爺?”


    沐平生愣愣喚了他一聲,眼淚才慢半拍的簌簌滾落。


    “師父!!!”


    她的大師兄看著徹底變成一條直線的心電圖,踉蹌撲到老人床邊哀慟大哭。


    沐平生像個行屍走肉般,一直茫然跟著老人的屍體移動。


    直到她在靈堂看到生母張牙舞爪的撲過來,麵容淒厲好似女鬼對她嘶聲哭嚎。


    “都怪你!要是老實嫁人就不會變成這樣,都是你這個喪門星害死了自己姥爺!”


    尖利的指甲劃過她脖頸留下幾條紅痕,大師兄擋在她麵前紅著眼眶怒喝。


    “嚷嚷什麽!難不成要讓師父走了也不清淨嗎!”


    中年女人不甘心恨恨瞪她一眼,又跪在棺槨下方哭天搶地。


    沐平生直到姥爺的後事全部結束,才沉默無聲回到武館。


    麵容熟悉的中年男人叩響她的房門,躊躇半晌才沉重告訴她,武館已是勉力開辦多年赤字,姥爺不願她背負上那些重任,明日起便要宣布停館解散了。


    沐平生眨了眨眼消化完這個信息,她飛快攔下正欲離開的大師兄,隻倉促說了聲師兄稍等。


    而後迅速跑到陳勁鬆屋裏翻出個鼓囊囊的紙袋子,粗略估算大概有五萬塊左右。


    “武館是姥爺的畢生所念,還望大師兄幫忙擔待著些,能撐多久算多久。”


    “……你該清楚,這點錢其實撐不了多久。”


    “我知道,但不能就這樣閉館,師兄再同我試試好不好,我們還能多做宣傳拉點股東,就算最後結果不理想,但總歸也是努力過,拜托您了!”


    二人沉默對視片刻,中年人看著師父彌留之際也放心不下的小姑娘,狼狽偏頭眨去眼裏水光。


    “即便陳家武館的招牌或許保不住?”


    沐平生嘴巴無聲開合,拳頭握緊又鬆開。


    “……我們盡量好不好,師兄。”


    “我知道了。”


    二人隔日便重新簽了一份合同,沐平生放棄武館繼承者的身份,將繼承人改成了大師兄。


    且不說武館若是在她手上,父母定然會用各種手段讓它變成弟弟的,再者她也清楚不管心性能力還是閱曆,大師兄都更適合繼承姥爺衣缽。


    中年男人看了合同許久,最終沉沉歎氣簽下自己名字,而後對她微微點頭去安撫館裏學員。


    沐平生跟著師兄忙前忙後,蹲守在各路學校地段發傳單,師兄則發動人脈到處拉投資。


    眼看一切都在慢慢好轉步上正軌,她卻因為多日的連軸轉,神智昏沉過馬路時聽到一聲婦人尖叫。


    沐平生抬眼就看到腳邊和馬路上都是散落的蘋果,斑馬線上的小姑娘不明所以看向女人,手上還抓著一個蘋果衝對方笑。


    該是母女等車過程中袋子破裂了,女人低頭去撿的功夫沒料到女兒會幫忙分憂,反應過來孩子已經跑到路中央,女人瞬間紅了眼眶聲音發緊。


    “糖糖乖——別亂動……”


    “平生,習武不是為了逞凶鬥狠,而是強身健體磨煉心誌……身心都強大了,便再也無所懼。”


    姥爺的叮囑言猶在耳,沐平生一把拽停試圖闖紅燈的女人,身形矯捷在車流中穿行。


    抱起小姑娘的那一刻她略微鬆了口氣,折返時卻被岔路衝過來的一輛大貨車逼到近前,她隻來得及把孩子拋向神色焦急的女人。


    小姑娘手裏的蘋果落在地上被碾的稀碎,沐平生的身體也被撞的斜飛出去。


    劇痛延緩了一兩秒才遍布全身,沐平生看到小姑娘被女人順利接住,這才徹底闔上了雙眼。


    真好啊,那個媽媽看起來很愛自己的女兒。


    沒關係,反正自己本就不被這個世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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