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楊笑了笑,低聲說道,“忙活一天累了吧?早點睡吧。”


    蘇睿點了點頭,翻了個身臉朝裏躺著,床單下麵的身子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看著她的背影,梓楊不由得內心感慨,蘇睿從小生活條件優渥,大概是第一次體驗這種充滿汙穢的生活氣息,也不知她能不能受得了。


    其實這種情況還不算最糟糕,能睡臥鋪對於梓楊來說檔次已經不低了,以前擠普通車廂的時候才叫真正的“考驗”,裏麵人跟人塞在一起像沙丁魚罐頭一樣,連腳都落不了地。有的時候行李架上、車座底下都塞滿了人,在那種“極端”情況下,談空氣質量什麽的都是一種“奢侈”,能活著喘氣已經不容易了。


    火車在有節奏的“咣當”、“咣當”聲中晃動著前進,梓楊在濃鬱的氣味中漸漸地昏睡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被一陣巨大的吵鬧聲驚醒。欠起身往下看去,發現小夫妻兩正在打孩子。


    原來這兩位仁兄太過調皮,趁爹媽趴在床上休息的時候,把放在床頭櫃的方便麵桶給搞翻了,裏麵的湯汁剩麵灑了一地。聽兩位父母叫罵的意思,兩位仁兄並不是因為把方便麵弄灑了挨揍,而是因為倒出來的湯汁把他們放在地上的行李都給浸濕了挨揍。


    孩子的媽媽把兩兄弟按在床上,甩著鞋底朝屁股上猛抽,二少趴在床上鬼哭狼嚎。孩子的爸爸把行李中的東西一件件倒在床上,嘴裏一邊罵罵咧咧著,一邊用紙巾把被湯汁浸濕的衣物擦幹淨。


    這一場家教持續了十幾分鍾終於停息,二少經過一番毒打之後,終於偃旗息鼓不再吵鬧,車廂裏有了難得的一刻安寧。兩位挨了揍的仁兄坐在床上,兩隻眼睛仍咕嚕嚕地亂轉,心情似乎並沒有因為剛才的暴揍而受影響。看來也是久經考驗的戰士,這樣的陣仗不止經曆過一次兩次。


    梓楊看了看蘇睿,兩人一起苦笑,經過他們這一鬧,終於睡意全無。


    倒是下鋪那位胖彌勒,呼嚕一直打個不停,剛才兩個熊孩子嚎的跟救護車一樣,竟然也沒把他驚醒。


    在逼仄的鋪位上躺了半天,梓楊覺得渾身酸痛,本來想下去走走,發現狹窄的過道裏被小夫妻一家四口塞滿,根本沒有落腳的地兒,隻得作罷。


    就這麽在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中,終於熬到天亮。


    起身看下鋪,那對小夫妻已經失去了影蹤,隻剩下中年婦女和兩位小霸王。看來是乘務員查票的時候把他們給送回了他們應該呆的地方了。


    那位胖彌勒正坐在床邊抱著一個大瓷缸呼嚕嚕地喝茶,看樣子精神飽滿,睡得不錯。


    蘇睿也醒了,坐起身來把散亂的頭發別在一起,從包裏拿出牙刷和牙膏下床,準備去洗漱。


    蘇睿坐在下鋪的床沿上低身穿鞋,圓領襯衫裏雪白豐滿的酥胸半隱半露。那個胖彌勒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手僵在空中連茶水也忘了喝。


    “嘭”地一聲梓楊從天而降,兩腳跺在胖彌勒的床上,把他嚇得一抖,茶缸裏的水潑灑出來,將前襟濺濕一片。


    “走吧,等會我們去餐車吃點早飯,想吃點什麽?”梓楊站在蘇睿麵前,屁gu正好對著胖彌勒的臉。


    “哦,沒什麽胃口,等會幫我叫碗粥吧。”蘇睿抬頭說道。


    兩人洗漱完畢,一路跋山涉水,翻過崇山峻嶺,穿過叢叢人群,好不容易抵達餐車的位置,卻發現裏麵也坐滿了人,無奈隻下隻得買了兩包麵包、兩瓶水往回走。


    又是經過一番艱苦跋涉,回到自己的車廂時,發現兩位小夫妻又奇跡般的出現了。


    原來早上查票的時候,兩人機智地在廁所裏藏了起來,躲過了乘務員的查票。正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群眾的智慧永遠是無窮的。


    蘇睿和梓楊相視苦笑,這個時候兩人都不想再爬到上鋪去窩在那裏受罪,隻好在過道裏找了個空座,兩人輪流坐著,無言地看著窗外不斷穿梭而過的景色,耳中塞滿了塵世間的嘈雜喧囂。


    火車過了一站又一站,兩人在過道裏坐了一會兒,終於有些無聊。又跑到兩節車廂的中間站了一會兒,這裏雖然沒有坐的地方,但是空間比較大,還可以站在那裏一起聊聊天。但是不管走到哪裏,四周總歸是塞滿了人。


    這些形形色色的人等,臉上大都沒有表情,絕大多數時候,人們的眼神都在漠然地瞧著窗外,在火車疾奔的方向,總有一站是他們要下去的地方,那裏有他們的生活,有他們的希望。


    臨近中午的時候,梓楊終於在餐車上覓得了兩個空位,兩個人叫了兩份餐飯,慢慢地品嚐了半天——不是不舍得,實在是太難吃。梓楊都有點後悔花這冤枉錢。


    本來梓楊還想在餐車上多坐一會兒,但是蘇睿實在不忍心看著周圍站著的人“譴責”式的目光。梓楊隻好站起身來跟著蘇睿回自己的車廂。


    走到在兩節車廂之間的銜接處,火車突然一個急刹,車身一晃,蘇睿沒站穩身子一個趔趄,梓楊急忙抱住她,兩人貼著車廂緊緊地挨在一起,梓楊趁勢在蘇睿雪白的脖頸間輕輕一吻。


    列車停頓了一下,又緩緩地開啟,車身重歸平穩。蘇睿把梓楊推開,臉上浮現一絲紅暈,低聲道:“神經!”


    梓楊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有些突兀,低著頭羞愧地走在前麵。蘇睿跟在他後麵,不依不饒地用手指捅了下他的腰,輕聲嗔怪道:“當著這麽多人……”


    回到車廂的時候,發現蘇睿下鋪的那老中少“三代五傑”已經不見了,鋪位上坐著一個戴著眼鏡的斯文中年人,手裏正捧著一本書用心鑽研,看到兩人進來,斯文中年人把眼鏡扶了一下,鏡片後的眼神像是兩道x光線一般,把蘇睿上上下下掃描了一遍。


    “你好”蘇睿客氣地打了聲招呼,準備攀登到上鋪去。


    斯文中年人點了點頭,站起身來,用研究的眼光,從後麵仔細地觀察著蘇睿攀到上鋪。


    梓楊忍不住想笑,“十個眼鏡九個壞,還有一個是變態”,這話果然是有道理的,古人誠不我欺。


    昨晚被“五傑”折騰了一晚上都沒睡好,現在換了個安靜的斯文敗類,梓楊心中暗自慶幸,兩人終於可以抓緊時間休息一下了。


    一覺醒來已經臨近傍晚,天氣炎熱,蘇睿腦門上冒出一層細汗。背包裏幾件換洗的衣服被“二少”的魔爪玷汙過,蘇睿一想到二少掛著兩條青鼻涕的那副“尊榮”,身上忍不住一層雞皮疙瘩,打算下車就扔掉不要了。


    好在夾層裏還有幾件幹淨的內衣,蘇睿拿出來準備到衛生間裏去換一下。


    剛一下床,斯文中年像是被電觸著了一樣,嗖地站了起來,伸出手來說道,“你好!”


    如果這是對中午蘇睿打招呼的回應的話,那這反射弧也太長了。蘇睿微笑著對他說道:“你好!”臉上帶著歉意舉了舉手中的背包,示意自己不方便握手,繞開他往過道裏走去。


    那斯文中年下半身坐在床上,上半身扭成麻花,以一種違反人類生理構造的角度探了出去,怔怔地瞅著蘇睿的背影,直到她在過道盡頭消失才把身子收了回來,臉上一副悵然若失的表情。


    梓楊躺在上鋪,用床單捂住嘴巴,抑製不住地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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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六零章:狼狽不堪


    梓楊呆立在站台上,灼熱的陽光無情地從頭頂灑下來,讓他感覺如置身火爐一般。


    經過幾十個小時的行程,火車終於到了終點——y省都會。從這裏到秦漢村所屬的縣城隻能換乘汽車了,開過去的話起碼還有大半天的路程。


    這麽多東西設備,該怎麽整出去啊?梓楊看著腳下的大包小包,忍不住要抓狂了。


    蘇睿去找接站的人了,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來。這地方太熱了,再站5分鍾,自己就要暈倒在這裏了。


    “梓楊,在這裏!”蘇睿在背後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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