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彪從店外走進來,拍了拍方才給馬兒喂食弄髒的手,至葉雲生跟前,問道:“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走?”


    原本還有在交談的幾人都安靜下來,紛紛把目光放在了葉雲生身上。


    他點了點頭,顯然思考過了這個問題,直截了當地說:“眼下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是按照之前的計劃,沿黃河走邙嶺,經永安,過鄭州,直入開封。”


    關若男直率地說道:“這是自投死地,我不想走這條路!”


    事實上,如此荒僻的地方,都能被散門的人提前來此搭建屋子,設下埋伏,唯有一個解釋——他們的計劃以及設定的路線早被關中的江湖勢力所得知。在這種情況之下,繼續按計劃走下去,隻會一頭紮進無窮的陰謀詭計,死亡陷阱之中。


    葉雲生的目光從幾人臉上一掃而過,看沒有人反對關若男,想見大家都是這個意思,便接著說道:“那我們就走第二條路。”


    他移動自己麵前的酒碗,再取了身旁張彪和蕭雨亭的,把幾隻菜碟調整了位置,手指自上而下,劃了一個弧線。


    “向南經偃師,繞到洛陽,再過潁陽,經登封,避過鄭州,從中牟入京畿道。”


    關若男道:“這般倒是妥當,不過得比原先的路程多上幾日。”


    張彪看著桌上由碗碟組成的“偃師”、“洛陽”、“穎陽”等城鎮,簡單明了,即便有些地方不曾到過,也能清楚大概。他向葉雲生問道:“可是如此一來,我們與杜掌門約定的時間,就要錯過了。”


    “按照約定,等上一日,第二日若還是不見另一路的人,便立即潛入皇城。”關若男的一對眉毛如同刀鋒一般,搭在臉上顯得極有英氣。這會兒,她皺起眉頭,眉峰斜斜地向上翹,宛如兩把揚起的刀。


    有些女人的眉毛像刷子一樣,非常硬。


    而有些女人的眉毛則像兔毛,細細軟軟。


    以前,會因眉形和濃淡而認定細軟的分別。


    後來,就不會去認定了,在沒有摸過之前……


    葉雲生垂下目光,點了一點代表“開封”的酒碗,說道:“杜掌門這一路到開封,應該會順順利利,到了約定的日子,他自有判斷,延長幾日,大抵還是有的。”


    關若男問道:“為何?”


    張彪也一臉疑惑。


    王嬌嬌聽到現在,狀態也好了一些,好奇地說道:“我們都被設計埋伏了兩回,他們怎麽會一路順利?”


    葉雲生不想談論這事,歸根結底,他不是何碎和寧小四那一類籌算之人,僅僅是憑借著曾經的江湖經驗,那一絲微妙的感覺——問題應是出在杜厲那一路人的身上。


    他不相信太乙劍派的掌門杜厲會出賣這邊,所以不願意去解釋和討論,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猜測是沒有意義的。


    李耀華這回沒有被灌酒,吃了一碗麵,安靜地聽大家計劃著,眼看王嬌嬌問話之後場麵一度沉靜,便替她解圍說道:“我們這一路人數較多,相對目標就大了,這裏的江湖勢力把注意力放在我們這邊也不足為奇……”


    葉雲生心想,自家師父昱王劍是何等英雄,既然能與杜厲交好,並一起策劃這場冒險,那自是有一份可將生命托付的信任放在彼此的身上。


    他斂神守靜,把紛亂的心思收攏回來,說道:“太乙劍派在關中也不是沒有耳目的,再根據一路的情況,對我們這邊做出判斷並不是難事。眼下,我們須把自己的路走下去,別折在半道上了。”


    “這一路過去,他們又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怎會再逮著我們設下埋伏?”王嬌嬌心態調整的極快,這會兒又充滿了自信。


    葉雲生笑了笑,說道:“別小瞧了天下英雄,關中匯聚了江湖無數高手,各門派都有人在這裏坐鎮,其中一二能夠算出我們改變路線,提前布局,並非不可能之事。總之,大家還是要小心謹慎一些。”


    關若男斜眼一瞥,冷冷地說道:“江湖路上沒有一定,凡事都有可能,學藝不精之流,想不折都難!”


    葉雲生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也不怒,也不惱,隻平常一般說道:“本事確實重要……我比你們虛長幾歲,早年在江湖上行走,也憑了一手劍術,能在風雨中安閑。可到後來碰得人多了,也有精疲力盡,或是狀態不佳的時候,再要強拚武藝,頗有些自取其辱;慢慢地發現還有別的也同樣重要……或許歲月變遷,江湖路上的人也有所變化,年輕一輩的好手有這一輩的看法,我能理解……隻要你們好好地活下去,有各自的風流,千萬別早早地就給這條江湖路下了高低長短的定義。”


    “除了自己的本事,還有什麽是同樣重要的?”關若男像是在問自己。


    張彪說道:“自是還有同門師兄弟,家人,朋友。”


    一直沉默的蕭雨亭忽然開了口,“重要嗎?萬一是累贅呢!”


    李耀華笑道:“好像都有道理。”


    王嬌嬌湊近葉雲生,帶了一點撒嬌的口吻,問他,“主人,你倒是說個明白呀,別的同樣重要的,是什麽?”


    …………


    “義父,我這招使得好不好看?”葉雨將一把木劍貼著手臂收在身後,左手劍訣還捏著。


    “好看,比你爹爹使得都要好呢!”雲五靖一副憊懶的模樣,斜躺在幹燥的草垛上,抱著心愛的酒葫蘆,搖晃著腿。


    “你是哄我的,對不對?”


    “衰事,你覺得義父會哄人嗎?”


    “對哦,你隻會罵人!”


    一陣嘻嘻哈哈的笑聲,在田野中回蕩著……


    距離昱王劍院子不過十裏,在一處僻靜的山穀中。


    有一夥人,顯然跋山涉水,趕了不少路,此刻卻停在原地,不得進退。


    在他們的前方,有一條極為高壯魁梧的大漢,提著一杆極為霸道的大槍,立在那兒,像守著南天門的鎮天元帥!


    那一夥兒約有二十多人,其中最前麵的是個帶頭的,這時高聲嗬斥:“你這廝,平白無故攔住我等,是何用意?”


    他專門趕過來,守在此地。一來河東的高手大部分都聚集在了太乙劍派之內,二來些許鼠輩,也不用大哥雲五靖,或是昱王劍前輩出手,他這個葉雲生結拜過的兄弟,最小的一個,正好來料理了此事。


    “既已到了這兒,何必還要裝模作樣,不如幹脆一點,早些分出生死高下。”


    那帶頭之人呼出一口氣,白白的霧散開,頗有些煩躁地說道:“好,不過單打獨鬥,我們這些兄弟沒有人是你‘破釜沉舟霸王槍’的對手!”


    “那就一起上吧。”楚客行抖了抖大槍,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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