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是朝廷沒給支援,糧草都吃光了,最後都沒力氣了,打仗死一半,餓死一半。”


    “這麽說來不是他們的錯?”


    “我聽說是這樣的,還說就是因為敬佩他的為人和他們龍山軍的英勇,押送狄颺來的官差都沒怎麽為難他。”


    “那行,也算我不白嫁他這一回。”


    田蕎還是樂觀的,雖然她上輩子也沒結過婚,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不就是跟個男人一起過日子嗎?能有多難?就當是合租了!


    田勇則眉頭緊皺。


    不同於姐姐的樂觀,田勇不敢輕易相信任何外人。


    哪怕現有證據支持那個吃了敗仗來的狄郎不是什麽大奸大惡之人,甚至有著保家衛國的光環,他依舊不放心。


    他姐性格雖然火爆不會吃明虧,但她卻是人性本善的信奉者,容易相信別人,別人對她好,她就對別人加倍的好。


    這樣性格的她一旦遇到更高明的偽裝者,就很可能吃虧!


    萬一對方偽裝得很好,瞞過了他姐的眼睛怎麽辦?


    田勇在心裏告訴自己,他必須要盡快支棱起來,成為那個能保護姐姐的人。


    ###


    次日,田蕎很早就起來了,今天她不能出門,因為家中的活她還得幹。


    田老太太給家裏的每個人都安排了活,其中田蕎作為還在家中未出嫁的女娃,幹的雜活最是多。


    之所以昨兒個能出去,是四嬸幫她頂了活,她私下裏給四嬸五文錢當工錢。


    今兒個四嬸得去田裏幹活,便不能再幫田蕎了。


    田蕎很早就起來燒水煮早飯。


    當地氣候溫潤,能種水稻,隻是現下水稻的產量並不高,故而金貴,平時家裏不舍得吃,一般都是煮黍米粥喝。


    水是要多多的放,粥煮得稀一些。


    每日每餐要用多少糧食田老太太是規定好的,田蕎隻是按照規定做事。


    這樣的粥,田蕎和田勇每日早上隻能喝一碗,要下地幹活的男人們能吃兩碗,家裏幾個男孩子能吃一碗半。


    沒錯,其他男孩子是能再添半碗的,但田勇不行,理由是田勇每日在床上躺著沒有消耗自然也是不怎麽餓的。


    吃是吃不飽的,但田蕎也沒在這事上多做爭辯,因為無用,她能做的就是努力賺錢跟弟弟額外開小灶。


    沈氏看到田蕎便直直地衝了過來:“胳膊肘往外拐的東西,居然要將自己的地要了去給外人!你知道地是多珍貴的東西嗎?我們家好不容易有如今的家業的,你是想敗光我們家嗎?”


    沈氏會這麽生氣是因為剛剛老太太向她透露了,老爺子有所動搖,可能真打算給田蕎那塊地做嫁妝了。


    先前沈氏還想著等自己兒子考中童生,她就開口讓二老把地便宜賣給她娘家弟弟的!


    那塊地的位置很好,她弟弟找了風水先生看過,是塊福地!能旺他們沈家!


    平日裏沈氏還能在田蕎的麵前擺出相對慈善的模樣,真到利益相關了,沈氏就裝不下去了。


    “不要地也行,按照大堂姐出嫁時候的標準給我銀子就成。”田蕎伸出一隻手,管沈氏要錢。


    “早跟你說了,家裏沒有那麽多銀子,你非要逼死我們才罷休嗎?”


    錢,沈氏不想給田蕎,地,沈氏更加不想給。


    她就想田蕎什麽也不帶就嫁出去,反正她要嫁的也隻是一個流放來的罪人,沒什麽資格跟家裏要嫁妝。


    “大堂姐要的我要不得?大伯母忘了這是阿爺自己說的話了嗎?大伯母是對阿爺定的規矩有意見嗎?”


    田蕎自是不慣著,昨兒個她跟阿爺都敢吵,跟沈氏還有什麽不敢的?


    “你怎麽能拿你和田蘭比呢?你們能一樣嗎?你別忘了你現在可是……”


    “住口!”


    沈氏後頭難聽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被從屋裏出來的田老爺子給打斷了。


    “我田家女娃不管嫁什麽樣的人家,都應當一視同仁,不可以厚此薄彼!蕎蕎的事情既是誤會,你這個做大伯母就不該再往她傷口上撒鹽!”


    田老爺子黑著一張臉,神情嚴肅,頗為嚇人。


    “可是……”沈氏不甘心,不敢正麵反駁老爺子,隻得轉頭向田老太太投去求助的目光。


    田老太太的歎了口氣道:“你爹說的沒錯,都是我田家的孩子,自是不能厚此薄彼的。那塊地的事情就這樣說定了,誰都不能再有異議。”


    說著田老太太走到了田蕎的跟前,麵色和藹地同她說:“那塊地很是值錢的,你既要了這塊地,爺奶也不好再給你別的嫁妝了,免得對其他姊妹不公平。”


    田老太太這話乍一聽是在維護田蕎,可之前她要田蕎比田蘭“差一點”的時候卻沒半句不公平。


    同時田蕎也聽出來,田老太太是怕田蕎後續管家裏要蓋房子的錢。


    因為田蕎說了需要房子,可她隻要了地,後續蓋屋子可是一筆巨額支出。


    “那是自然的。”田蕎微笑著答應。


    短暫的吵鬧過後,田家人坐下來一起就著鹹菜喝了粥。


    飯桌上,田蕎感覺到家裏其他人看她的眼神不太對,但這絲毫影響不了田蕎的食欲,一大碗粥喝了個精光。


    然後男人們該上山的上山,該下地的下地了。


    田家自打田蕎的父親過世後,就沒有人再打漁了,僅有的那一艘漁船也租給了別人。


    如今靠著之前攢下來的田產地產,勤勞耕作,日子過得倒還算過得去。


    而後田老太太又使喚田蕎去將家門口的那塊地翻一翻:“雖然快要嫁人了,但沒出嫁之前總歸是家裏的人,該做的活計是不能少的,想來你這麽懂事定是不會讓阿奶失望的。”


    然後田老太太將老二媳婦黃氏喚進了屋子。


    田老太太也姓黃,老二媳婦是她的娘家侄女,兩家算是親上加親。


    “娘,剛吃早飯前那事說的是真的?爹真打算把那塊地給蕎蕎了?那後麵幾個姑娘也有樣學樣要地怎麽辦?”黃氏問道。


    她肚皮爭氣,連生三個兒子,沒有生賠錢貨。


    所以在給家裏女娃出嫁妝這件事情上,黃氏覺著是越少越好。


    這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給那麽多嫁妝做什麽?隻要說得過去不讓人笑話就可以了。


    “自然不會人人都給地的,給這麽多也是因為老三之前給家裏交的錢多,老頭子又說過多的那部分錢以後會給到孩子們的,所以才多給了一些。”


    “哦。”黃氏不由地鬆了一口氣。


    “先前我讓你大嫂買的那料子剩下的部分你拿去做了什麽?”


    田老太太把田蕎給她的一兩銀子給了沈氏,讓沈氏去買的布匹可不止能做田慕書的那一身衣裳。


    幾個兒媳婦裏麵田老太太必然是最偏心黃氏的,但她不能做得太明顯,尤其不能讓老頭子看出來。


    所以她才把錢給了沈氏,沈氏買了布料給在讀書的田慕書做新衣裳合情合理。


    沈氏隻當自己占了便宜,也沒覺得剩下的布料給老太太有什麽問題。


    她不知道老太太把剩下的料子給了黃氏,讓黃氏給她的三個兒子都做了衣裳。


    “都做了裏衣,穿在裏頭,沒人看得出來。”黃氏說。


    “還有老三留下來的那些首飾,你都藏好了。”


    “那丫頭又不知道這事,娘你有些擔心過頭了。”


    老三死後,他和妻子藏下的首飾,包括一根銀發簪,一條珍珠項鏈都進了老太太口袋,其中一部分被老太太塞給了黃氏。


    “小心使得萬年船。最近那丫頭鬧得狠,你仔細著點,別讓她知道了。”田老太太叮囑。


    從昨天的情況看,田蕎如今就是個刺頭兒,真讓她發現她定會鬧到老爺子跟前去,她不想多生是非。


    “娘您放心,我小心著呢。”


    田老太太滿意地點點頭。


    緊接著黃氏問田老太太:“娘,蕎蕎這丫頭如今這麽折騰,您就這麽放縱她?”


    “橫豎也就這幾天了,她嫁出去了,田家也奈何不了她了。”


    “你說這事說來也巧,前陣子我剛跟你提了一嘴想把蕎蕎這丫頭嫁給狗剩子,她就鬧出了那事。”


    黃氏口中的狗剩子是她娘家的侄子,是個癡傻的,不好說親,所以今年二十了還沒有老婆。


    黃氏和田老太太都是黃家人,肯定得為黃家謀劃一二,就想著讓田蕎嫁過去,能省銀子,要是生下孩子,還能給她侄子續個香火。


    黃氏眼眸閃過精光:“娘你說這事會不會……”


    “蕎蕎那丫頭沒這個腦子的,更何況那狄郎是個流放來的,樣貌還有損,田蕎真要有這個腦子,找誰也不會找他的。”


    “娘說得對,是兒媳我犯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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