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蒂娜幾人剛剛回到紐約,她就收到白楓的消息。


    那是一個名單,上麵的人要麽是蕭家的人,要麽是與蕭家有關的人。


    蒂娜明白,這是罪神大人要對蕭家動手了,而自己身處紐約,蕭家總部所在,幹係更加重要。


    她快速掃視一遍,沒看到蕭然和安淩蕊的名字後,這才鬆了口氣。


    “你有沒有想過離開這裏?”


    蕭然聽後瞬間一愣,卻也難得地從容:“到了離開的時候了?”


    “嗯,離開之後,做個普通的富翁吧,這樣你就再也不會遇到我這種人。”


    蕭然低下頭,其實他真的不意外,從小時候起,爺爺就教他收斂光芒、和光同塵,如果說在父親麵前,他是個逆子,隻知道玩樂的紈絝,那麽隻有在爺爺麵前,他才是孫兒,是親人。


    回想過去,凡此種種,荒廢了十幾年的光陰,不學,不說,不做,沉迷酒色,換來抱得美人歸,比起那些死在冰冷刀下的人,這結局似乎好得多,他本不該有什麽苛求。


    但,心中的鬱結卻讓他越發失落。


    蒂娜走了,就像來時那般突兀,卻又在意料之中。


    倏地,蕭然掏出一張黑卡交給安淩蕊。


    “這是?”


    安淩蕊看著上麵熟悉的紋路,卻不明白蕭然為何這麽做。


    “這是我十幾年攢的零花錢,不多,但也足夠你揮霍了。”


    “你要趕我走?”


    蕭然笑了:“牆倒眾人推,有這些錢,你完全可以過上你想要的生活,你的工作結束了,本少自然要發你工資,走吧,都走吧。”


    他擺著手,故作瀟灑地漸行漸遠,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一身輕鬆。


    安淩蕊捏著黑卡,指尖已然泛白。


    熟悉的房間外,蒂娜沒有推門而入,而是敲了敲房門。


    “進來吧。”


    裏麵,蒼老的聲音響起,有氣無力。


    蒂娜緩緩推開門,與搖椅上睡得正輕的蕭巋四目相對。


    蕭巋似乎並不吃驚,反而平靜道:“坐。”


    蒂娜搖搖頭,來到茶幾旁,將熱茶斟了半杯,然後絲毫不避諱,當著蕭巋的麵從口袋裏拿出阿米莉亞的毒罐,將裏麵的毒藥倒入杯中。


    蕭巋看到毒罐後歎息一聲:“難為你了。”


    難麽?蒂娜是真的難。她不忍動手殺了蕭巋,但又過不去自己的良心,所以,隻能以這種體麵的方式送蕭巋上路。


    不同於殺邵緡時的簡單直接,經曆了這麽多事,她也會改變。


    “值得麽?”


    蕭巋早已看透蒂娜的本質,為了不切實際的正義,為了遙不可及的答案,放棄了正常的生活,放棄了昔日的摯友,放棄了手邊的財富,值得麽?.


    若不是因為蒂娜的身份,蕭巋其實不介意蒂娜成為自己的孫媳,正是因為他太清楚蒂娜的性格,才知道世間已沒什麽能牽絆住蒂娜的心。


    蒂娜沒有回答,而是作了一揖,轉身離去。


    “你是不屬於這世間的星火。”


    看著蒂娜離去,蕭巋微微一笑,拿起桌上的毒茶,一飲而盡。


    彌留之際,他想起了程琳,那個和蒂娜有著同樣特質的女孩,隻不過,程琳的剛,是柔中帶剛,而蒂娜的剛,是侵略如火。


    走出別墅,蒂娜不禁抬頭看向天空,她疲憊的眸子愈發暗淡。


    她似乎看到了什麽,喃喃道:“這世間哪有什麽該死之人,有的隻是人與人之間無盡的爭鬥。”


    痛楚宛如烈酒灑過胸膛,剖開血肉之軀,讓早已麻木的內髒不斷蒸騰。


    眼前的重影歸一,蒂娜看到門口處熟悉的身影,安淩蕊正在看著她。


    “裝成其他人的身份來套我的話有意思麽?”


    安淩蕊可還沒忘記蒂娜套她話的事。


    若是平時,蒂娜會很尷尬,但是現在,她早已沒了心情。


    “為什麽把蕭然讓給我?是施舍麽?還是內疚?”


    安淩蕊想激起蒂娜的一絲感情,但卻隻能感到對方的麻木。


    蒂娜搖搖頭,眸中的光愈發暗淡:“我遇到的很多人結局都不算好,這算是理由麽?”


    不知為何,蒂娜每說的一句話、一個字,都讓她感到濃濃的悲傷。


    “那你自己呢?”


    “想別人的事想多了,就很少會想自己的事了。”


    安淩蕊感到心痛,她總說蒂娜不知道她的過去便對她指手畫腳,然而,這一次,蒂娜為她營造了一個接近完美的結局,她卻第一次知道,有能力反抗這個世界的蒂娜心中的痛不亞於過去的她,而且,這痛苦還要一直持續下去,直到蒂娜身死。


    “我們算是朋友吧?”


    “朋友不一定要一直陪伴在身邊,若幹年不聯係,甚至我的生命也走到盡頭之後,你仍然會偶爾想起我,對我來說,就算是朋友了。”


    “我不會忘記你的!”


    看著淚水不斷劃花安淩蕊的麵龐,蒂娜欣慰地笑笑:“你值得擁有更美好的生活。”


    說罷,蒂娜緩緩走過安淩蕊,擦肩而過時,兩人都意識到,這一別,便是永遠。


    蒂娜百無聊賴地在街頭走著,不知不覺間,人變得多了起來,她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覺走到布魯克林大橋。


    她不由得想起曾經蕭然在橋上送她一束玫瑰,也是那時,她和蕭然表明心跡,兩人是永遠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她本想駐足看看風景,卻發現對麵失魂落魄的蕭然。


    蕭然自然也注意到蒂娜,四目相對,一股怪異的感覺同時從兩人心底升起。


    兩人走近後,同時麵向鐵索,就如同那日一般。


    “你怎麽來這裏了?”


    “也許是覺得此刻的你需要一副肩膀去依靠?”


    麵對蕭然的口花花,蒂娜如同之前一般無語。


    “我是你的仇人。”


    “不,如果非要說仇人的話,應該是那邊的人,就算沒有你,也會有其他人來殺我爺爺,爺爺他,隻是被推出去的一顆棋子。”


    蒂娜有些不可思議地看了眼蕭然,她突然發現,這位紈絝大少似乎並沒有想象得那般單純。


    “很驚訝?”


    “你這麽說,也不是那麽令人驚訝了。”


    “不是本少吹噓,本少當年也有一鳴驚人的本事,隻不過十幾年不飛不叫,是個人也廢了。”


    “所以你爺爺給你找了個未婚妻,你還不知道滿足。”


    “要不要這麽打擊人……”


    蕭然無語:雖然我自稱自己把自己玩廢了,但你也不能真把我當廢人啊……


    “我把身上的錢都給她了,也算是對她委曲求全的補償。”


    “如果她真的喜歡你,你這種做法還挺絕情的。”


    “可是……”


    蕭然還想辯解,但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可是本少現在身無分文,已經是個累贅了。”


    蒂娜瞥了蕭然一眼:“虧你還亂花叢中過,連軟飯都不會吃,我看不起你!”


    “啊?”


    蕭然都懵了,到底是怎樣的腦回路才能說出這樣槽點滿滿的話。


    “還不去?要不要我推你一把?這一推,沒準可以把你從橋頭推到橋尾。”


    麵對蒂娜赤裸裸的威脅,加上蒂娜指骨哢哢作響,蕭然頓時想起當初被蒂娜砸在胸口的一拳,直到現在還隱隱作痛。


    “我……那我走了?”


    “趕緊滾!”蒂娜沒好氣道,等到蕭然走遠了,她才露出一絲笑意,喃喃道,“再也不要回來了……”


    蕭然跑到橋尾,停下腳步,回頭深深看了眼蒂娜,仿佛要將那個身影刻在心底一般,然後頭也不回地跑了。


    他不確定安淩蕊的心意,但他大概能猜到安淩蕊此刻在哪裏,如果不在的話,他也隻有認命了。


    微風在耳邊掠過,他逐漸體力不支,但還是盡力奔跑著。m.


    “你這麽著急去哪啊?”


    突然,耳邊傳來聲音,蕭然本就疲憊,不想那聲音繼續打擾自己,於是敷衍地回答道:“去找人!”


    話音剛落,他突然意識到這聲音有些耳熟,於是停下腳步。


    一抬頭,蕭然便看到安淩蕊似笑非笑的小眼神。


    “你要找的這個人,不會是我吧?”


    蕭然一時之間竟呆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隻見安淩蕊取出那張黑卡,問道:“你想要回去?”


    蕭然搖搖頭,他送出去的東西怎麽好意思要回來。


    “那……”安淩蕊突然湊近蕭然,輕聲道,“要不要吃我的軟飯?”


    說罷,安淩蕊立刻後退,衝蕭然伸出手。


    蕭然呆呆地看著俏皮的安淩蕊,隨後一副被打敗了的樣子,握住安淩蕊柔若無骨的小手,十指相扣。


    “我想,我的人生可以重新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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