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沂溫說起這些的時候,神色依舊平靜。


    他就像是個局外人。


    可他……明明不是。


    秦灼尤其知道他經曆了什麽,按理說他遭遇此大難,應是有恨有惱,甚至於有仇有怨才是。可他如今的表現卻相當的不符合常理。


    便像是,他已然忘記了之前到底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麽事一般。


    這可真可以說是古怪。


    “雖然證據確鑿,可我們沒有官家的首肯,怕是一樣沒辦法給這位郡主定下罪責。”


    “沒辦法定罪,也得定。官家那邊,我可以先斬後奏。”謝沂溫直言道。


    他說起這話,完全沒有顧忌。


    秦灼不由得愣了下,而後坐直了身子。


    “先斬後奏?你這……怎麽想的?”


    他不是向來謹慎?


    雖然日後依舊是首輔之能,丞相之責,那卻也已經與現在相比要過去十年了吧?


    怎麽會如今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轉變了想法?


    秦灼咬了咬下唇。“這一次的事情,你是受害者。我畢竟是縣主,官家是我親舅舅,他便是再惱我,也不會對我怎麽樣的。”


    “至多不過讓我離開京都繁華之地,到其他地方住上一陣子,你卻不一樣。我的想法是,這事你莫要繼續參與,隻將一切都推到我身上……”


    秦灼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謝沂溫給打斷了。


    他的目光深邃,帶著濃鬱的情思,緊緊地盯著秦灼,這雙眼睛看過來,秦灼便瞬間感覺到語塞。


    原本想要說出的話,自此哽住,一句也說不出了。


    她心跳加速,明明覺得他們之間不該這麽對視的,可她此時卻依舊移不開自己的目光。


    他看著她,她便也靜靜地回看。


    二人對視片刻,謝沂溫率先回過神,緩緩開口道:“推不到你身上的。”


    秦灼:“嗯?”


    她被這男人灼熱的目光給影響的,還一時沒辦法清醒,下一刻便聽到了他接上來的話。


    謝沂溫:“大理寺的人是我帶去的,郡主府也是我讓人圍上去的。這些就算都推到你身上,一樣沒辦法解釋清楚,官家也不會相信這事兒是縣主你的主意,再撇了我去。”


    謝沂溫說到此處,語氣帶著幾分諷刺。“官家總不會相信不經我允許,這大理寺就全聽了你一人的。”


    秦灼立刻汗顏:“怪我連累你了。若是官家惱了……”


    她話音未落,謝沂溫便打斷了她的話。


    “我是受害者。畢竟寧華郡主綁的人是我,泥人尚有三分脾性。官家再惱,卻跨不過理字。”


    “我會跟他講道理的。”


    秦灼張了張嘴。


    天底下,也大概隻有這謝沂溫敢這麽說一句,他會跟官家講一講道理的。


    雖則不知謝沂溫會與官家說什麽,不過她卻清楚,謝沂溫想做的事,那便真就能辦成。


    之前是不露鋒芒,現在遇到了此事,他改變了主意,選擇提前將自己暴露。便不一定就是他一定無法過官家那一關。


    “你做好了準備就行,我信你。”


    秦灼半天隻來得及說出這樣一句。


    謝沂溫眯眸,抬起眼皮看向她,輕嗯了聲。


    此時的他雖然話不多,心底卻起了波瀾。經曆這一段時日的相處,他有些意外於秦灼這人。


    明明表麵上是個比較張揚的性子,內在卻相當的低調溫和。


    就比如她的斷案實力實際上已然超過許多人,卻始終表現的相當的樸實,也不與旁人爭長短,計得失。


    除了那些外人所見之的優點,她甚至於比想象中更好。


    更難得的是……她對他的情意。


    一開始,謝沂溫隻覺秦灼對他的喜歡不過隻是基於皮相,諸如她之前的行徑算起來,又與寧華郡主比起來有甚區別?


    可現在經曆了這麽幾回的破案,還有如今他們二人的相處,他意識到的是……


    秦灼對他的了解,遠在他了解的秦灼之上。


    他隻當她是個對自己癡迷成性的縣主,一開始以為她是淺薄的,無知的,卻也自有一番可愛。


    他樂意成親,便也是為了過好日子而去的,隻是心下對之前他們二人之間的些許相處不滿。


    存了心思,想改變秦灼部分張揚的性子。


    畢竟……日後她與他榮辱與共,他們之間的路還相當的長,不可能隻到現在就便停下。


    隻是從那一日成親當晚,她便如同忽然轉了性子一般,對他心設防線,主動提及分床。


    謝沂溫雖然覺得怪異,卻樂得自由。


    如今再想起來,他卻隻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著實是有些多餘了。


    秦灼與他之間其實欠缺的隻是相處吧?


    現在秦灼所表現的一切,哪一樣不是讓他心動的?便是他們之間沒有過那些事情,隻是再相遇一次,他還是會心動。


    而且……


    謝沂溫看向秦灼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溫柔,同時也有些許的堅定。


    隻是,依舊潛藏了些許的難以言說的秘密。


    二人聊了幾句之後,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謝沂溫隻瞧了一眼秦灼的腳,眉頭微皺道:“你的腳……我看看。”


    秦灼輕咳了聲。


    “這個……不必了吧?”


    她這話才說完,謝沂溫卻已然蹲下身子,將她的腳抬起放在了他的膝蓋上,去了鞋襪。


    秦灼:“……”


    剛剛重生之時,她對謝沂溫已然是無感了的。


    多年心冷似冰,早已死去多時。


    她也以為自己不可能會再對謝沂溫有任何的情感的,可知曉了以往過去的種種誤會,她冰封的心又隱隱約約地有了裂痕。


    秦灼沒有躲。


    她比以往要成熟許多了。


    既然他們已是夫妻,又解除了誤會,她似乎已然沒有了要把謝沂溫的好意拒絕的理由。


    “應該沒什麽的。你領來的那個吳醫女都說了,這腳沒什麽大礙,一陣子就好了。”


    “她的醫術還挺不錯,金嬤嬤找來的太醫也瞧過了,與她所說的並無不同。”


    大概是謝沂溫此舉頗為旖旎,秦灼為避免尷尬,隻能換上旁的話題,於是便想到了這一日看到的平日沒見過的大理寺吳醫女的身上。


    她向來多思,又觀察細致,自然想多問幾句。


    謝沂溫輕嗯聲,回答的漫不經心。


    “她的醫術確實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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