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元大師留下來與蕭明禦說話,其他人便散了。


    蘇韞歡側眸看著蕭子淵垂在身側的手,他剛剛持劍的手,依舊白皙幹淨,沒有染一絲血跡。


    可她知道,他的心裏染上了無數的鮮血,所以殺了人之後甚至都不敢牽她的手。


    他這個人啊,不在意時萬物都不入眼,可一旦入了眼入了心,就會變得敏感偏執。這大概是因為他自小便沒有來自心裏真正的安全感。


    他的一切,都是自己給自己的。


    蘇韞歡想,他再如何驚才絕豔,再如何武功蓋世,再如何冷靜自持,再如何令人忌憚,也不過一個十八歲還未及弱冠的少年而已啊……


    她的景初,該平平安安,也該快快活活地活著。不該因為她,如此小心翼翼……


    “景初……”蘇韞歡伸手牽上他的手。


    蕭子淵手臂一僵,殺了人……髒。可他也絕不會甩開熙熙的手,無論何時。


    “景初,明日祈福儀式過後便要回京了,現在再帶我去看看桃花好不好?”


    “好。”蕭子淵伸手時頓在空中猶豫了一下,還是攬上了她纖細的腰肢,使輕功往桃林飛去。


    兩人落在桃林時,蘇韞歡看過去,桃花比起昨日已落了不少,地上已經鋪上了淺淺一層花瓣。這片桃林果然是開得晚,落得快啊……


    她拉著蕭子淵的手往裏走,隨後停在了一株桃樹麵前,這是他昨日摘下桃枝的那棵樹。


    蘇韞歡伸手折下了一株桃枝:“景初……”


    “折下桃枝很簡單,就像……我們殺人一樣。”他們殺人的確很容易,大部分人都能一招斃命。


    蕭子淵被她握著的手一顫,麵色也僵了起來,熙熙……是在怪他殺人麽……


    蘇韞歡卻對他的反應恍然未覺,也不回頭看他,低眸看著桃枝自顧自地說起來。


    “我自小便喜歡夕尾花,師父告訴我說,它能製藥,卻也能製出最致命的毒。可我並不會因為它能致命便忽略了它也能救人,看不見它的美。”


    “所以……景初……”蘇韞歡抬起他的手,視線也隨之轉向了蕭子淵:“你可記得,先前我便與你說過,沒關係的。”


    “景初,沒關係的。”蘇韞歡朝他燦然一笑:“你的手,能持劍,也能烹茶;能布陣,也能下棋。”


    “重要的是,它會殺人,但也會為我摘下桃花枝。”


    “景初。”蘇韞歡眼神認真地看著他:“我不希望我的存在會成為你心裏的負累……”


    不希望你因為我敏感不安,不希望你因為我小心翼翼。你是手握重兵,權傾朝野,恍若神祗的安平王世子啊……


    蕭子淵聽著她的這番話,看著她傾城的麵容。她的眼眸如同風雪中從遠處飄來的,落進他心裏的光。


    “熙熙,你從不會是我的負累,永遠不會。”


    她怎麽會是他心裏的負累呢?為了她,這一切他都甘於承受。


    他將自己心裏的冰鑿開,翻出深埋在最深處的柔軟,將她妥帖地放進去。再將因這蕩漾起的一切的脆弱,一切的不安,一切的小心翼翼都捧到她的麵前。


    因她而起的一切情緒,都讓他覺得他活在這世間,如此真實。


    而現在,她就站在他的麵前,握著他的手,笑顏像是搖落了一樹桃花,絕豔動人。


    “那麽,景初,你明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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