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顧聞白在心底,曾偷偷將自己與趙棟比較過。


    他又不是聖人,便是再自信,也曾在心中閃過那麽一絲不確定。


    他也曾在心中想過趙棟的模樣。


    當然,是往好裏想的。


    不說有著一副好皮相,那應該也是五官端正。行為舉止,也是過得去的。


    直到一個相貌俊朗,貌似潘安的男子從車上走下來。


    天冷了,他穿著玄色的大氅,長腿上著一雙上好羊皮做成的短靴。舉止優雅,臉上帶著得體的笑容,幾日未刮的胡子顯得他的男子氣概更甚。


    這是一個走到哪裏,他便在哪裏耀眼的男子。


    他唇角噙著笑,深邃的目光緩緩掠過顧聞白,以及顧長鳴,聲音低沉:“鄙人趙棟,前來汴京尋發妻,蘇雲落。”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顧聞白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一瞬的空白。


    倒是顧長鳴,臉上笑容深深:“哦,原來是有緣之人。快快往裏請。”


    顧聞白眉頭輕挑,攔在趙棟麵前:“抱歉,裏麵隻有我的結發妻子蘇雲落。”


    趙棟不慌不忙,眼角輕輕掃了一眼顧家的大門,微微側身。他的身量與顧聞白一般高,身材顯得更壯實。


    他輕輕道:“若想打發我的,倒也不難,十萬兩銀,以及,在汴京城裏替我謀一個有油水的官職。”


    他語速略略有些快:“這些對你來說,應不過是小事一樁。顧侍郎。”後麵三個字,倒是咬得有些重。


    顧聞白眼神深邃:“那要看你有沒有這等本事。”


    趙棟唇角的笑容越發的深:“就憑我,省得蘇雲落以前所有的事。包括,她的祖母,做過的一些驚駭非常的事。”


    “你省得她為何要嫁給我?”


    “不過是為了遮人耳目。”


    他的聲音忽而變得輕佻起來:“不過,她的身體很醜陋,你能忍住惡心觸碰她?”


    “這不,避了幾年的風頭,沒有人再注意到她了,她便將我無情拋棄。嘖嘖嘖,這樣心狠手辣的女人,顧侍郎,竟然也敢要。”


    他說完,往後退了一步,俊眉星眸,人模人樣。


    他一副篤定的神情看著顧聞白。


    顧聞白手指微微攥緊。


    下一刻,他堅實的拳頭狠狠地擊向趙棟。


    男人不為自己的女人出頭,簡直是天誅地滅。


    趙棟看起來壯實,實際上脆弱得不堪一擊。顧聞白一拳頭打在他的臉上,竟然聽到清脆的哢嚓聲。


    趙棟被這嚴嚴實實的一拳打得暈頭轉向,跌在地上。


    趕車的馬夫唬了一跳,趕緊去攙扶他,一邊還高聲道:“你們京城人,怎地還欺負外地人呢?”馬夫聲音粗壯高亢,有幾輛馬車停下來,裏頭的人紛紛撩開簾子看熱鬧。


    近來顧家的那些事,是權貴圈子裏談論得最多的話題。


    這些日子,因著顧家還在熱孝中,好些人也沒好意思前來攀附。此時見事情發生在顧家的大門前,有紈絝子弟大著膽子喊了一聲:“顧侍郎,幹得好!”


    真是笑話,聽說顧侍郎被卷進了那麽多案子中,也沒見有人將他收進牢獄中,他的姐夫羅星漢前幾日也安然無恙的回家了。還有動不動就參顧侍郎的那幾個尚書,也都铩羽而歸。這都證明了什麽?顧侍郎將來是隻手遮天的人物啊!此時不結交,何時結交?


    還有更大膽的在喊:“顧侍郎,要不要幫忙啊?!我活兒幹得很好的!”


    顧長鳴:“……”他是不是在家中隱世得太久了,這些人怎地變了?明明是顧聞白不管青紅皂白便打的人啊!


    趙棟被打得說不出來話來,馬夫拉扯了他半響才勉強站起來,聽得那些人在喊話,氣得差些沒吐血。


    他方才乘坐的那輛馬車的門簾被一隻蒼勁的手撥開,一位須發盡白的老者躬身從車廂中走下來。


    他的麵容清瞿,看上去已是古稀之年的年紀。


    老者雙目沉沉,緩步走到顧聞白麵前:“你便是顧聞白?趙蘇氏可在?”


    顧聞白心中微動,麵上不顯:“敢問您是?”


    老者緩緩道:“老夫乃是她的祖父,蘇誌文。”


    他目光沉沉,看著顧聞白的眼神充滿了厭惡:“一女不侍二夫,她既然嫁給了趙孫婿,便是趙蘇氏,不論生死俱是趙家的人。你……聽說是侍郎,乃是官身,長得倒是端正,何患無妻,為何要與平頭老百姓搶妻子?”


    蘇誌文?蘇誌文?這名字聽著有些耳熟啊。


    顧長鳴腦中一閃,脫口而出:“您是餘杭府大儒蘇誌文?”


    蘇誌文倒是意外,給了顧長鳴一道目光:“汴京中竟然有人識得老夫?”


    餘杭府那冥頑不化的老頭子蘇誌文,哪個上了點年紀的文人不曾耳聞過?先帝惜才,曾誌將全國各地有名的大儒召到汴京來,共論儒家之道。這原來是一件好事,也來了不少大儒,可偏偏餘杭府有一位大儒蘇誌文,發文宣稱,決不能被帝王所承諾的榮華富貴所蒙蔽了文人的骨氣。是以,他是萬萬不會到汴京去的。


    他這篇文章一出,竟然得到不少文人墨客的讚同,有好幾位大儒也頗為讚同他的觀點,亦紛紛發文支持。


    當時先帝聽聞,差點都氣笑了。


    但終究愛才,並沒有因此降罪與他。


    倒是蘇誌文,在文人的圈子中火了一把。


    萬萬沒想到,蘇雲落竟然是蘇誌文的孫女。


    顧長鳴差些笑道合不攏嘴。有了蘇誌文這個老強驢出馬治顧聞白,他還愁什麽?


    顧長鳴恭恭敬敬:“晚輩顧長鳴,見過蘇老。”


    蘇誌文甚是意外,看著顧長鳴:“你便是顧長鳴?天縱奇才顧長鳴?”


    顧長鳴微微頷首:“不過是外在的稱號,倒叫蘇老見笑了。”他自己的名氣,自己是知道的。不過被蘇誌文這般的大儒識得,還是有些得意的。


    卻不料,蘇誌文一擼袖子:“好呀!原來竟是你!老夫不服!你且與老夫比試比試!”


    ?!顧長鳴傻了眼,這老強驢怎地不按常理出牌?


    蘇誌文反客為主,將顧長鳴拉進顧家,外頭剩下傻了眼的趙棟。他原來是想將蘇誌文拉來,替他好好教訓一下顧聞白,再將蘇雲落那賤人接回去的。


    打是打不過顧聞白的,趙棟瑟瑟地往後麵退了兩步。


    忽而蘇誌文又從門裏躥出來,指著顧聞白道:“你要是再敢揍我的孫婿,老夫定然饒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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