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甲受不了了,身子一會熱得要死,口渴至極,一會又冷得打寒顫,像是要死過去。卻又是在快要冷死的時候,又熱得像狗一樣喘息。


    果然是欲死不能丸……


    如此反反複複,阿甲的精神快要崩潰了。他虛弱散漫的眼神,朝顧聞白與顧長鳴看了過來。


    阿甲虛弱道:“我招……”


    夜影歡喜,才喚了一聲“大爺他招了”。


    阿甲軟弱無力的手,便指向了顧長鳴。


    卻是在那刹那,方才表現得虛弱不堪的顧長鳴雙眼忽而閃過一道凶光。


    顧聞白一怔。


    濕答答的秋雨下得纏綿,教人放鬆了防備。


    很多認識顧長鳴的人,俱說他是一條毒蛇。


    如今,毒蛇猛然吐出鮮紅的信子!


    沒有人能想到,看似文弱得像一陣風吹來便會被吹倒的顧長鳴竟然是如此的勇猛。他手上執了一把匕首,狠狠地紮向顧聞白。


    顧聞白下意識地往旁側一躲,仍是遲了,那把削鐵如泥的匕首插進了他的左臂,複又拔出,再度刺向他。


    顧聞白眉峰一挑,原來顧長鳴是真的想讓他死。


    他正要抬腳,狠狠地踢向顧長鳴,忽而覺得渾身軟塌塌的,一股寒意從丹田直上,彌漫至全身。他竟是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染了鮮血的孝服在綿綿的秋雨中,衣上的血跡開始變得淡然起來。他抬眼看向顧長鳴,眼中盡是諷刺。


    或許,藏書閣起火,是顧長鳴自導自演的一場戲!他早就想將他與衛碧娥的不倫之戀扭成一段驚世駭俗的愛情!何家祖母是他所殺,那和尚是他所殺,那年輕男子呢?又是因著怎樣的原因惹怒了他?


    他雙目視線漸漸變得模糊:顧長鳴,可真是一頭埋伏至深的老狐狸啊。


    “逆子!去死!”顧長鳴緊緊攥著匕首,直刺顧聞白。他手上的匕首淬了毒,顧聞白不死也殘!他是聞名天下的才子,怎地會被這個自小便愚蠢的逆子給製服了?便是先帝,也寵愛他十分!他喜歡衛碧娥,先帝也半推半就成全他了。先帝不喜太子薑弘,又怎地會讓日益壯大的衛家與其齊心!


    他顧長鳴,這輩子失去的太多了!


    電光火石間,夜影的雙腿襲了過來。


    方才還因為羞愧而低下頭的於海抬頭,迎向夜影。


    馬古亦抽出鞭子,揮向夜影。


    主子與夜影被襲,剩下的勁裝漢子自然紛紛趕過來相助。


    卻是在不知不覺間,方才那些撤走的軍巡鋪的軍卒又悄無聲息地湧進了院子。他們的手上,皆執著弓箭。那些弓箭,卻是對著顧聞白等人的。


    太可怕了。顧長生將兩個兒子的頭往不顯眼的角落裏塞了塞,瑟瑟發抖。太可怕了,他以前,應該沒有得罪過顧長鳴罷。他,他大約是與顧長鳴吵過幾架,好像是因著大房與二房爭奪中饋。但顧長鳴向來不屑得理他……


    顧長生將自己的身體更加努力地塞到角落裏去。


    倒是顧聞青弱弱地在後頭說:“大伯真可怕啊……”


    顧聞鈺緊緊地握緊拳頭。早省得如此,他就抱緊大伯的大腿了!對,若是顧聞白死了,他就勸爹將他過繼給大伯!


    一院子的人各懷鬼胎。


    唯獨隻有夜影心驚膽戰,這第一次出任務,竟然叫別人鑽了個空子,實在是……丟臉啊。他伸手打了響指,即刻有人代替他與於海對戰。他得了空,去攙扶跪在地上的顧聞白。雙手才摸到顧聞白的衣衫,便覺得顧聞白渾身俱是逼人的寒氣,冷得渾身直打顫,牙齒竟然也咯咯作響。


    這是,寒毒?


    顧長鳴一改方才的頹廢氣息,負手在一旁,竟是氣定神閑地與夜影道:“我瞧你功夫不錯,跟了我罷。橫豎他也快死了。”


    夜影沒理他,隻將顧聞白抱起來便要走。


    顧長鳴臉一沉:“我讓你帶他走了嗎?”他的眉眼凶狠,“他原就注定不該到這世上來。既然他母親已逝,那便讓他與他母親一道,前往西天極樂世界。”


    顧長生聞言,雙腿已經開始顫抖了。


    虎毒不食子,顧長鳴不是人!


    那些軍卒手中弓箭,紛紛對準昂立著的夜影。


    隻要夜影一動彈,數十支箭便會將他與顧聞白射成篩子!


    夜影垂目,看著顧聞白的臉上開始覆了一層白霜。他忽而笑了:“若是我執意要帶他走呢?”


    顧長鳴緩緩將手抬起。


    “死路一條。”


    他的手猛然落下。他這一輩子,做過很多妥協,他向母親妥協,娶了於嘉音;又向母親妥協,與於嘉音生了兩個孩子。後來遇到衛碧娥,又向世俗妥協,將她永遠藏在自己的心底。他受夠了!


    顧聞白這個逆子,竟然要挾他?


    去死吧!


    弓箭的弦,仍舊緊緊繃著。箭在弦上,顫抖著,最終軟了下來。


    顧長鳴怒道:“常風,你在做什麽?還不讓人即刻射殺?!”


    忽而有一道清清冷冷的聲音響起:“他雖是你的兒子,可你卻不配做他的父親。”


    秋雨綿綿,一把紅傘在陰霾的雨中顯得特別的鮮豔。傘下,一位美人素衣裹身,額頭圓潤光潔,如雲發鬢鬆鬆綰著,上頭隻簪著一朵白絹花。


    紅傘白衣,對比鮮明。


    她的後頭,卻是跟著一位玄衣美人,容貌比她更為美麗,以及一位身材高大的,容貌俊朗的少年?


    顧長鳴眯著眼:“我道是誰,原來是你。”


    “常風,將這賤人一道送走。”


    來人正是蘇雲落。她聞言,好看的櫻唇微微一彎:“看在你年事已高的份上,我不得不提醒你,常風的後頭,可是多了一把刀。隻要他一動彈,刀便不長眼,要將他的腦袋割下來。”


    不等顧長鳴看個清楚,她又道:“你身旁的那兩位年事已高的奴仆,已經節節敗退了。”


    於海倒也應景,吐了一口血,後退兩步,癱坐在地上。


    顧長鳴目光閃爍:“你竟然還有幾分本事。你到底是誰?不如,我們聯手,奪得這天下。”


    好不要臉的老家夥。


    蘇雲落嗤了一聲:“我有錢有人,為何要尋到你這老翁聯手?”


    她的目光緩緩落在顧聞白身上,語氣變得沉沉:“更何況,你還重傷了我的夫君。”


    “那便付出代價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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