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娘長得有幾分好容色,又時常在夜裏賣餛飩,常遭些客人明裏暗裏調戲是常有的事。但像今兒一般被人當街毫不掩飾地調戲的,還是頭一回。她骨子裏雖是個強硬性子,也聽慣這些話語的,但還是漲紅了臉,緊緊地咬著嘴唇,死死地盯著那絡腮胡子。


    她的手心,死死地攥著一枚尖利的鐵簽。那是阿爹給她特製的,便是預防這種情況。


    她心底還有一個聲音不斷地呼喊著,憑什麽,她張三娘隻能遇上這樣的貨色,而別人,盡是遇上些翩翩公子。她不甘,不甘!


    那絡腮胡子便是喜歡些性子裏帶著刺的,見狀越發的興奮了。


    “姑娘,別這副神色。我是長得不好看,但好歹是……”他想說是善心教愛信堂堂下的一個護法,但忽而想起他們此次來,任務尚未達成,行蹤萬萬是不能泄露的。當即改了口道,“能讓你吃香的喝辣的。”


    那些手下嘻嘻笑著,紛紛道:“咱們大哥能力強,何人不讚。”


    張三娘心一橫,用盡吃奶的力氣,手上的鐵簽狠狠地朝絡腮胡子紮過去。絡腮胡子猝不及防,躲閃不及,竟然被紮了個正著。那枚鐵簽,好巧不巧,剛好紮在他的心口上。


    他睜著一雙眼,不敢置信地看著張三娘,緩緩地倒了下去。


    眾人看著絡腮胡子心口上的鐵簽,也驚呆了。


    待絡腮胡子倒地,他們才反應過來。


    “賤人!竟敢刺殺我們大哥!”他們嘶吼著,朝張三娘撲了過來。


    張三娘也沒料到她竟然刺中了人,也驚呆了。她被其中一個男子抓著,狠狠地扇了一個巴掌。


    那人用了極大的力氣,扇得她耳朵嗡嗡作響,口中一股腥味。


    那人再要下手,卻被人一腳踹飛,跌倒在地。


    “哪個不長眼的……”他呸了一聲,正要開罵,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副厚重的甲胄。那人一把長槍,銀光閃閃的槍頭指著他,眼中聚了濃重的寒意。


    是兵!


    冷眼旁觀了幾日的士兵竟然因著這個女子出手了!


    絡腮胡子的手下再不敢噤聲,紛紛往後退了幾步。教主一再吩咐,沒有她的命令,是萬萬不能與軍隊動手的。


    “給我滾。”


    那些人趕緊拖著絡腮胡子的身體跑了。


    眼看著那些人走遠了,方才強撐著張三娘的那口氣忽而鬆懈,張三娘的身體軟了軟,差些癱在地上。那人伸出強壯的手臂,將她輕輕攬住:“你沒事罷?”


    張三娘眼中浮了一絲淚光,很快地又消失不見。


    她挺直身子,站起來,輕輕朝救她的男子一福:“多謝壯士。”


    男子卻笑道:“你竟是不認識我了。”


    張三娘納悶地看著男子,腦中微微掠過一絲印象。男子麵容還算俊朗,膚色略黑,此時穿著一身甲胄倒也英武不凡。她訝然道:“你……是那人……”


    這男子不是別人,卻是陳樓。


    他沒有多說,隻問張三娘:“外頭流民暴動,你待在顧家是最安全的,為何打扮成這副樣子出來?”


    她含含糊糊:“我出來辦些事。”


    姑娘家的事,自然不好多問。


    陳樓看了一下周遭:“我有事要到顧家去,若姑娘不嫌棄,我便先陪姑娘走一遭。”


    她原是存了要害人的心,怎地還讓他陪著去。張三娘趕緊道:“也沒甚重要的事,我……跟著壯士回去罷。”這,人家救了她,用不用表達些感激之情……以身相許她可做不到。


    陳樓哪裏省得她心中的彎彎道道,隻抬腳便走。張三娘默默地跟著後頭,很快又回到顧家。


    張大富訝然地看著二人結伴而回。聽得陳樓要拜訪大爺,他本來還要進去通報一聲,張三娘出聲道:“陳壯士方才救了我,他來尋大爺,定是有緊急的事,你便放他進去罷。”


    方才張三娘出去時,張大富便勸過她,此時見她臉上紅腫,定然是遇上了不好的事,陳樓出手相救。


    張大富對陳樓還是有幾分好感的,思慮半刻,讓陳樓將長槍留在門房,讓張三娘帶著陳樓進門。


    陳樓同意了。


    二人進門時,堪折兩園靜悄悄的,涼風襲來,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藥味。


    陳樓抬眼看了一眼暗沉沉的天空,再垂眼看了一眼走在旁側的張三娘。這姑娘可真是心善,他救了她,她便用自己做保,將他帶進顧家來。倘若知曉他進顧家來是為了刺殺顧聞白,不省得她的良心可還安?


    身旁的姑娘,身段窈窕,雖然用灰抹了自己全身,但卻不省得那些灰哪能掩飾她原來的風華?陳樓的目光落在張三娘身前的鼓鼓囊囊上,悠悠地想著,倘若他能全身而退,擄了她走,她可願意?


    他的目光毫無顧忌,落在她的身上。張三娘哪能不曉?她又氣又惱,這陳樓,怎地與那些登徒子沒有分毫不同?她,她,可是一心撲在李遙身上的,旁的人於她,皆是,皆是浮雲。


    陳樓將目光調回來,落在折園中長得欣欣向榮的芭蕉樹上。


    張三娘鬆了一口氣。


    正巧詠春詠梅溜出來放風,瞧見二人,吃了一驚。


    聽陳樓說完來意,詠春示意他站在原地等候,詠梅自去通報。她們堪折兩園,可是很有規矩的。


    陳樓便頷首,身姿挺拔地站在原地,餘光看著張三娘走遠了。她的屁股還蠻大的,按照老人的說法,定然是個好生養的。


    他眯著眼睛,悠悠地想,假如他還有將來,定然娶上像張三娘這般的姑娘,勤快持家,遠居人煙,日夜廝守,拚死纏綿,再生一窩娃娃,環繞膝下……


    詠梅出來了。


    小姑娘一臉的認真:“我們大爺暫時不得閑。還請客人改日再來。”大爺一直將太太鎖在房中,欺負太太。她們作為奴婢,敢怒不敢言。但是在外人麵前,她們是決不會將此事宣揚出去的。太太教導過,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作為奴婢,不能向外頭的人胡亂非議主子的事情。她們仿佛忘了,今兒早上,她們還憤憤不平地將這件事告訴了明福。


    青天白日的,不得閑?


    陳樓耳力好,聽得不遠處的房中似有女子在低低嗚咽。


    他忽而笑了。


    顧聞白這是,白日宣淫啊。若是衛蒼聽到了,怕是要氣得七竅生煙。


    詠春詠梅納悶地看著陳樓忽而笑了,感覺,怪怪的。


    不等二人另有所反應,陳樓長腿一邁,輕輕地繞過二婢,直奔正房。


    “哎!”二婢大驚,這客人怎地這般無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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