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摸進於扶陽睡的房子時,於扶陽睡得正沉。


    拾兒抿了抿嘴。


    此前的相認對於扶陽沒有半點震撼嗎?


    她燃了火折子,用手擋著光,映著於扶陽俊美的睡顏。姑爺盡管憔悴了不少,但還是如之前一般好看。


    她低聲喚著於扶陽:“姑爺,姑爺。”


    於扶陽睜開眼,迷惑不解地看著:“金雁,我不是不讓你來了嗎?”


    原來拾兒叫做金雁。


    金雁低聲道:“姑爺有難,金雁豈能不管不顧?姑爺,奴婢幫著你趁夜逃走罷。”


    於扶陽歎了一聲:“金雁,此前我便與你說了,這明遠鏢局的東家隻手遮天,我若能逃,早就逃了。”


    金雁勸著他:“姑爺,隻要逃出靈石鎮,奴婢便能尋到最好的大夫,替您解身上的毒。”


    於扶陽渾然不動:“金雁,你快走罷,明兒我還要起來倒夜香。”


    金雁急了:“姑爺,您這等金貴身子的人,如何能挑夜香?那蘇雲落是羞辱您!”


    於扶陽自嘲道:“我的身子如何金貴了?我,我不過是個不該活在這世上的人。”他說完,翻動身子,背對著金雁:“你快走罷。”


    卻是再也不肯說話了。


    金雁又急又氣,卻不敢大聲勸解。隻得熄了火折子,摸著黑,仍舊冒著雨,出了明遠鏢局的大院。


    她的輕功練得極好,淩波微步,在地上不留下一絲痕跡。


    貓身進了衛真家中,雨聲中混著小兒的啼哭,以及哦哦的哄聲。


    她悄無聲息的推開門,脫下濕掉的外衫,搭在烘籠上,翻身上床,靜靜地閉上眼睛。


    姑娘讓她殺掉顧聞白,可她來了這麽些日子,卻是連顧聞白的身旁都不能靠近。原以為能仗著滿媽媽接近那邊,卻不料滿媽媽直接被那蘇雲落給了冷臉。她偷偷觀察過了,除了顧聞白身邊那個粗壯的衛英,還有人在暗中保護著他。若是玉石俱焚,她便有五成的把握將他殺掉。但是,她不想把命折在這個默默無名的地方。


    更不要說,她如今還發現了失蹤許久的姑爺。


    姑爺竟然被那蘇雲落給喂了毒,拘在明遠鏢局裏倒夜香!姑爺那等俊秀的人物,竟然被折辱至此!若是姑娘知曉了,還不省得何等的心酸。


    自家姑娘是個十分能籌謀,也十分能隱忍的。要不然,也不會從被家族厭棄後,還能攀上顧家那棵大樹。


    金雁腦中波濤洶湧。一再閃現著於扶陽那張俊秀的臉龐。


    她今年已經二十有三了。出生便是姑娘的人,自習武成了之後便成了姑娘的暗衛,不見天日,還沒有嚐過情愛的滋味。


    她摸了摸自己臉上偽裝的疤痕,在心中低低地歎了一聲。其實,她相貌清秀,早就到了該許人的年紀,姑娘卻遲遲不肯替她婚配。


    其實,若是隨便尋個人將她嫁了,她也是不願意的。


    她……一直心儀姑爺。


    當初,姑娘看上姑爺的時候,讓她在暗中偷偷觀察。她那時年紀還輕,隻覺得姑爺人長得俊秀,出手大方,對姑娘們也是溫柔小意,從來不發脾氣。當時的她,便覺得姑爺好極了。


    後來,姑娘用藥,設計了姑爺。


    他們歡好那晚,她就躲在屋中的帳幔裏。屋中燈光柔和,姑娘嬌柔喘息,她挑開一點帳幔,看著姑爺的身子,從此以後心中有了旖旎的心思。


    她又翻了個身。


    姑爺……


    靈石鎮離京城千裏之遙,她與滿媽媽緊趕慢趕,一路順風順水走了一個月才到了靈石鎮,倘若她不將發現姑爺的事回稟姑娘,姑娘便是至死,也不會省得。


    房門忽而被人推開,金雁小心翼翼地讓氣息放緩。


    是滿媽媽。


    滿媽媽走近她,替她攏了被子,自言道:“拾兒,可不要亂跑,被人拐了去。”


    說完又輕手輕腳走了出去。


    滿媽媽對她卻是很好,像娘親。


    金雁越發的睡不著了。


    她想起於扶陽俊秀的麵容,想起滿媽媽,一個瘋狂的計劃在腦中成形。


    大雨下了半個多月,終於在三月初的時候,止了漏。


    燦爛的陽光終於突破烏雲的遮擋,暖烘烘地照著大地。


    下了那麽久的雨,好些東西發黴了。


    黃盛安正在囑咐下人將衣衫書冊拿出來曬曬,忽而一個人喘著粗氣喊他:“黃鎮公,不好了!”


    那人發髻散亂,滿臉焦色,他不等下人替他通報,又叫道:“靈峰鎮,靈峰鎮被洪水淹了!”


    黃盛安急急撩了袍子就往外麵衝。他就省得,雨下了半個多月,定然會出事!


    他召集了家中奴仆,拿了繩索等物,正要往靈峰鎮而去,忽而想起什麽,差他身邊的長隨道:“趕緊去尋顧老師!”


    為了預防災害,顧老師一向有組織義社演練火災援救等。


    長隨領命而去,才奔到了靈石鎮寬敞的街道上,就瞧見了顧老師身旁的護衛衛英。他趕緊逮著衛英,將事情一說。衛英神色肅然:“煩請兄台回稟鎮公,我們馬上就到!”


    他話音未落,人就不見了。


    長隨一怔:“……”他方才是不是真的見到了衛英?


    其實,在黃家鏖戰那晚過後,衛英一直都有私底下偷偷練功。那晚公子成了血人,幾乎不治,他內疚極了。與小戰一起養傷的時候,便誠心地向小戰討教。小戰便教他,練武的時候往雙腳雙手皆綁上沉重的沙袋。除了極忙的時候,他一直都按照小戰的方法練著。果然,練了好些日子,他越發覺得自己的身手輕快起來。隻可惜小戰到京城去了,不然他還能跟著小戰切磋切磋。


    靈峰鎮受了洪災的消息傳得很快。


    靈石鎮與靈峰鎮相距雖不近,兩鎮上的人家卻大多是姻親。靈峰鎮被淹,靈石鎮好些人家都瘋了一般,要去靈峰鎮尋親人。


    是以黃盛安還沒有出靈石鎮,那些人走得快的,都快要出了靈石鎮了。其中還不乏一些婦孺老弱。


    黃盛安騎著馬,氣得喝住他們:“會鳧水的壯年男子才可以去!你們這些人,去了不是添亂嗎!快快給我回去!”


    有人便哭了:“可憐我娘啊……”


    整個靈石鎮,哭聲一片。


    黃盛安的太陽穴,被哭得突突的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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