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硯青撞開許府暗門的瞬間,喉間冰鎖應聲斷裂。


    他抹了把七竅滲出的黑血,指腹擦過影壁上螭紋浮雕,機關應聲開啟。


    他搖晃著身子步入地下。


    那是一處地宮。


    深處的三百鮫人燈驟亮,映出整麵以人膏澆築的北境堪輿圖。


    “五少爺,家主在祭室...”


    老仆話音未落,頭顱已被傀儡絲絞落。


    許硯青踩著滾落的頭顱踏入血池,池中浮著的正是許家長子與南蠻巫女的私生子。


    孩童頸間螭紋金鐲驟亮,竟將整池的血水吸成幹褐。


    “父親這手‘偷天換日’,倒比太子高明。”


    許啟賢回頭看著他這位次子,笑出聲來:“在朝雲寺受委屈了。”


    “都是為了許家。”


    許啟賢十分滿意的點頭,他目光落在孩子天靈蓋上。


    許硯青上前一步,眼都不眨碾碎孩童天靈蓋,取出血淋淋的識海靈珠。


    修真界皆知,未破童真的稚子識海澄澈如鏡,能倒映三日內的天地氣運。


    這具融合了許家嫡脈與南蠻巫女血脈的軀體,是煉製“窺天珠”最完美的胚子。


    不然,許家可不會容許自家長子,與南蠻巫女有聯係。


    而秦徹知道的線索,無非是許家故意透露,讓他和太子以為抓住了許家的把柄。


    他們又哪裏知道,許家自己會將這個把柄處理掉。


    珠子映出朝雲寺畫麵:秦徹霜紋破開功德碑時,他早將真正的虎符拓印烙進楚昭朝袖口蓮紋中。


    地宮微微震顫,十二尊先祖雕像睜眼。


    許硯青將靈珠按進雕像眉心,血池中浮出半卷《碧羽天書》殘頁。


    這是記載碧羽宗初代宗主的墓!


    三個月前許家借口南逃,其實就是為了找《碧羽天書》。


    這是他們“南逃”的真正目的!


    “要解《碧羽天書》的千機鎖,需用至親骨肉巫蠱靈髓。你兄長與巫女苟合三年,才養出這具活鑰匙。”許啟賢說著,手指蘸著孩子的腦漿,好似那就是普通的墨水。


    許硯青指尖刺入顱骨的刹那,想起三個月前難逃路上。


    許家修士無法用雲船帶著那麽多許家人,便決定分批南下,他是第二批。


    在等待修士時,他們遭遇了一場暴雨。


    於是躲進了破廟裏。


    他親眼看到,準備離開的修士也是這樣剖開流民孩童的頭顱,用腦漿繪製法陣,但是飛濺在影壁上的血珠,與此刻指尖黏膩的觸感如出一轍。


    那個時候,他還不是這樣。


    但父親總在他耳邊說,成大事者不拘血脈親情...


    他眼中露出狠厲之色:“如不犧牲他這一個,如何能取到楚昭朝的五靈泉?”


    地宮血池泛起漣漪。


    許硯青凝視著掌心沾滿腦漿的識海靈珠。


    不,應該稱之為窺天珠。


    鮫人燈將他的影子拉長在刻滿碧羽宗符咒的牆上,像極了幼年被父親按著頭臨摹《千傀譜》的模樣,筆鋒多顫一絲便要多挨三記噬心鞭。


    “我兒該去楚家祠堂了。”


    許啟賢的傀儡絲纏住他的手腕,絲線裏裹著枚冰晶符咒,“用這個‘寒髓引’破開結界,把那丫頭引過去...”


    “父親。”


    許硯青突然截斷絲線,碎冰劃破指尖,“太子今日往鎮都司增派了三百赤羽林衛。”血珠墜入血池,竟凝成半幅東宮布防圖,“此時動楚昭朝,恐打草驚蛇。”


    “太子會為了一個臣屬之妻與我們許家翻臉?”


    許啟賢眯起眼,麵色不虞看著兒子,“還有,你何時學會違抗為父的命令?”


    “父親多慮。”


    許硯青眸子微錘,“兒子何時違抗過父親的命令,隻是覺得此事有更好的辦法,父親不是教過孩兒‘借刀殺人’?”


    說罷,抬手將靈珠按進一旁的玄鐵棺槨。


    棺內浮出九枚冰魄蓮子。


    這冰魄蓮子不是旁的,正是楚昭朝與秦徹大婚的時候,秦家散給流民的“吉果”。


    一共就九顆。


    現全部在他這裏。


    此刻,這些“吉果”都映出太子近衛的麵孔。


    許啟賢見狀麵色一鬆,撫掌大笑:“不愧是為夫悉心栽培之人,竟能策反東宮之人!”


    許硯青垂眸掩住譏諷。


    哪有什麽策反,不過是算準太子忌憚秦家軍功,故意在吉果中混入碧羽宗追魂散。


    那些近衛此刻身上,早爬滿肉眼難見的噬魂蠱。


    “三日後是大暑,太子已經下令,去西山行宮避暑。”許硯青的手撫上玄鐵冰棺上的鳳凰紋路。


    細看這隻鳳凰,竟與楚昭朝額頭的鳳凰印十分相似。


    唯一不同點,就是去雪淵之後,楚昭朝的額頭印記多了三尾尾翼,在亮起時會出現“九凰翎”的現象。


    地宮陰冷。


    但許硯青的內襯早已被冷汗浸透。


    許啟賢心情大好,難得用關心的口吻道:“從朝雲寺回來,你也累了,先下去熟悉休息,好好準備。”


    “是,兒子明白。”


    三日後。


    西山行宮的青玉階被曬得泛白。


    太子執筆蘸取冰鎮朱砂,在《消暑宴名錄》最後一頁勾了個赤金圈。


    墨玉扳指扣在“秦徹”二字上,震得案頭青玉冰鑒裂開細紋,露出內壁暗藏的九枚蛇眼石。


    趙瑾神色微暗,冷冷一笑。


    許家的動作真是夠快,膽子也是夠大。


    竟把手伸到他東宮來。


    “殿下,赤羽林那幾個已經嚴密監控起來,隻要殿下發話,隨時可以抓捕。”


    近衛統領單膝跪地稟告情況。


    但在趙瑾沒有看到的地方,他的甲胄縫隙滲出幾縷黑霧。


    正是許硯青混入吉果的噬魂蠱。


    趙瑾似笑非笑看著他:“南覃,你跟在孤身邊多久了?”


    南覃略帶疑惑抬頭:“回稟殿下,七年了!”


    七年!


    趙瑾自問對他不薄。


    “好。”趙瑾將案頭的名錄往前一推,“你按照這名錄上的準備,一定要好好準備,莫要出現任何差池。”


    南覃起身接過名冊。


    一打開卻看到名冊裏麵,秦徹的名字會圈了起來。


    他拿不定主意,圈起來是幾個意思?


    “殿下,這昭武將軍,如何辦?”


    太子盯著南覃:“孤忘了,秦大將軍剛剛故去不久,這樣的宴會,昭武將軍不適合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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