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衣聽完,緊張得冷汗涔涔。渾身的疼痛又加劇了,如同螞蝗覆在皮膚上,吸血吸得每個毛孔都熱氣騰騰。


    他頹然地垂著腦袋,哭喪著臉求道:


    “兩位大俠,劉警長問起來,我就說已經砸了墓碑,打了電話給報館。還有別的吩咐嗎?”


    陳醒強忍著笑,麵色嚴肅:


    “這藥啊,也不是吃一次就夠,足足要吃十次才能好。你要肯聽話,把這裏的情報及時告訴我們,保證每個禮拜給你一顆。”


    他不敢不答應,重重點了頭。一直吹著冷風等著他倆走遠,才縮著脖子繞到警察局的前邊去了。


    等那個身影在視野裏消失,啟瀾才把憋了近一個鍾頭的疑惑開閘放水般地倒了出來:


    “你剛才是嚇他的吧?白芷從不做這種危險的東西。你給的‘毒藥’是什麽?‘解藥’又是什麽?”


    陳醒得意洋洋地摸出個小瓶子晃了晃:


    “本來我還舍不得拿出來呢,這可是白芷妹妹專給你治病的祛毒丸。解藥嘛,我看就拿點舒筋通絡丸糊弄得了。”


    “藥再好也不能當飯吃,一瓶少一顆,沒事。”


    啟瀾倒是語氣慷慨,“雖然是個小嘍囉,哄哄老狐狸是沒問題的,這藥花得值。”


    兩人先在小胡同裏走,走了許久,四周望了望,並沒有可疑的人跟著,才來到了大路上。


    夜暮下,路邊的民房都亮了燈。臨近過年,晚間城中心的街上雖冷風刺骨,卻不少熱鬧。


    沿街的一些飯店和當鋪都掛了紅燈籠,遠遠的就能看到燈籠下烏泱泱的人群。


    出乎意料,在人來人往的街角處,啟瀾無意間一回頭,居然又見到了一輛十分眼熟的牛車。


    “陳兄,那車好像是你們村的嗎?”


    陳醒戀戀不舍地把目光從附近的一個古玩店撤了回來。


    那店鋪麵積很大,足足有尋常鋪子的三四倍。城中心能有如此大的古玩店麵,想必老板實力雄厚。


    門前站著一個年方十七八歲的美貌少女,大冷天穿著一身古代仕女的裙裝,梳著精美的發辮,笑吟吟地彈著琵琶。


    大約是她熱情又懂禮,店門口的隊伍出奇的長。


    紮堆的客人仿佛不是來買貴重又不能吃的觀賞古玩,而是在等著餐桌的空位好進店吃飯一樣。


    和那些排隊的一樣,陳醒也被這處獨特的古玩店吸引了。聽到同伴喊,才回過神。


    他瞧了瞧停著的車,不好意思地笑笑:


    “這牛車還真是王叔的。今天第二回碰上,真巧。我光顧著瞧熱鬧去了,還是你眼尖。”


    “我們去問問吧,車怎麽停鬧市了。這裏晚上容易遇到地痞和打手,不是歇腳的好地方。”


    “王叔或許是苦中作樂,也是瞧瞧城裏的新鮮。既然城門隻許進,不許出,看看路邊的熱鬧又不花錢,何樂不為呢?”


    什麽樣的熱鬧能讓素來清高的陳醒都禁不住走神呢?


    啟瀾好奇地投去一瞥。


    長蛇一樣彎曲的隊伍令人眩暈,瞬間卻有悅耳的琵琶開始緩緩奏響。


    他也看到了那個少女,抱著琵琶,淡定自若地演奏。雖是遠觀,依舊可判斷其容貌美麗,姿態優雅。


    “這店好奇怪,明明賣古玩,為何要個彈琵琶的美女來攬客?”


    “人家彈琵琶礙著你啦?不想聽不想看,隨意。”


    陳醒說完,大步走在前邊。


    那牛車停得穩穩的。


    拉車的牛嚼著幹草,趕車的津津有味啃著一隻鹵豬蹄,也瞧著古玩店那邊的熱鬧。


    趕車的對上少年的眼神,忽地有些慌張,手裏的大塊肉也不吃了,油乎乎地塞進了褲兜。


    啟瀾搶先來到車前,開口就問:


    “城裏很大,怎麽偏偏停這呢?”


    “瞎停的。”


    陳醒瞧著他嘴邊的油,還有鼓鼓的褲兜,哈哈笑著說:


    “王叔今兒進城賣菜發財了,都啃個香噴噴的鹵豬蹄。要不也請我們一頓吧?”


    趕車的急了,生怕真要請客,連忙擺手:


    “哪裏發財了,一車白菜全賣了都不夠買個豬蹄!這是今早載了兩個客人進城辦事,他們給了我錢.......”


    客人?


    村裏能有什麽客人需要進城?


    啟瀾的腦海裏回響起教堂裏守墓老伯和便衣說的話,隱隱有些擔憂。


    該不會是章文軒惦著悅嫻,放不下心進城了?


    他立刻忍不住問:


    “今早搭車的,是不是有個戴眼鏡的,二十六歲左右?”


    “對,”王叔也不隱瞞,“就是我們陳舉人家暫住的客人,常給咱們村裏人看病的大夫。”


    “舉人?”


    啟瀾驚訝地望著陳醒,“令尊還是前清的舉人,虎父無犬子啊。”


    “哎,我爹現在就每天讀書看報,家裏田地多,租錢夠,糧食蔬菜肉蛋也足,早就告別仕途了。”


    “你們村每天有郵差來?”


    “村裏就我爹一個人看報,他加了份跑腿錢,郵差就天亮了騎馬來送頭一天下午的報紙。”


    啟瀾聽完臉色微變:


    近幾天洪將軍結婚的新聞登報,林覓的父親若是在陳家碰巧讀了報紙,知曉了,會不會也和章文軒一起進城?


    “另一位客人長什麽樣?”


    “好像四十歲,挺高的,有些咳嗽呢。是和那個大夫一起來的,大概是來買藥?”


    不等王叔說完,陳醒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急急地問:


    “二位在哪裏下車的?”


    “就在,就在那邊--”


    王叔認不得城裏的大小街巷。隻憑記憶粗粗地指了指。


    啟瀾看懂了。那個方向,正是後海附近,章文軒的叔叔家。


    他默默擦著額上的冷汗。陳醒則若無其事地和王叔又嘮了些家常。


    陳家村雖然民風淳樸,但也架不住人多嘴雜。


    萬不可讓父親知道林覓父親和章醫生是來避難的。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他們謝了趕車的,朝著後海那片民宅跑去。


    幸虧林先生和章文軒下車的地方是章老先生家。若是他們第一時間奔著墓地去,或許就落進了劉警長布下的陷阱。


    生和死,果然就是一念之差......


    後海的大湖結了冰,明晃晃的冰麵在月下發光,宛如鏡子。


    有兩個身影現在湖邊駐足,輕聲談話。


    “您不用送我去,安心去我叔叔家休息幾天。”


    “章大夫,你救了我侄兒,也救了我。我們林家欠你的恩情都沒還上。雖然我身體不比往年,好歹我帶了槍。可以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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