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瀾的一番耐心解釋讓林一堂暫時平靜下來。


    他邁著兩條長腿慢慢地往回走,影子在路燈下拖得很長,一直走到了路燈的盡頭的拐彎處才停了下來。


    那個地方不容易被發現,有連著的三根粗大電線杆作掩護。若是射擊完,還能從四通八達的小胡同逃跑脫身。


    望著空空的馬路,腦海中不知不覺浮現出叔叔一家三口曾經和和美美的日常生活畫麵。


    若是他們一直安然生活在海邊的老家,不北上生活求學,或許就能躲過蓄謀已久的洪某使出的招招暗算暗,大家都還一如既往地幸福著快樂著。


    然而男人是有長遠打算的。林覓的父親年近不惑,厭倦了無休止的爭鬥,深知人生的機遇不多,才會被京城的同僚說動,舉家遷往寒冷的北地。


    他其實打算好了,有機會就從文或經商,隻求無風無浪地安度餘生。


    甚至,為了在京城進一步紮根穩固,今年初秋也把親侄子千裏迢迢地從南方喊來,先與女兒成親,再謀求更為合適的職位。


    可曾想到,有人設計好了籠子,要將他們叔侄二人困在此處,生不如死。


    想到此處,一堂無奈地斜靠在冰冷的電線杆上,眼底盡是失落與懊惱。


    “姓洪的是阿炎的親叔又怎樣,我一樣會來報仇的。”


    一輛黑色的馬車疾馳而來。車身不大,車欄雕刻著精美的花紋。黑色的綢布遮住了車窗,風鈴叮當作響。


    奇怪的是,馬的後方卻沒有車夫!


    那馬車從眼前一閃而過,十分迅速,一股奇異的香氣也隨之飄散。


    “這車莫非也是去頤和酒店的?!”


    出於好奇,一堂悄悄跟了十來米,果然見馬車停在了距離酒店的大門口三百米左右的地方。


    此時,宴會正進行得歡暢,負責檢查來賓的軍官已經撤離,隻留了三十餘士兵在外吹著冷風把守。


    四下仔細望了望,並沒瞧見小書生的影子,大概已經成功混進去了。


    引起他注意的是神秘馬車上下來的兩道黑色的身影。


    看個頭和形體,很像是高挑的女子。但兩人都穿著西服,低低地戴著帽子和墨鏡,手裏拎著皮箱,不近看辨不清是男是女。


    正當他盯得出神,身後有一陣急促的喇叭聲響起,不得不回頭留意附近的新情況。


    路口的車多了不少。車窗遮嚴,一輛接一輛地開過,卻又不在酒店附近停留,很是奇怪。


    這個時候沒有什麽比安全謹慎更為要緊。一堂縱然有十萬分疑惑,也強迫自己回到了電線杆子後,靜待時機。


    被汽車一分神,方才那兩個來路不明的人早就不見了蹤影。


    他擦了擦手槍,隱約生出一絲“來者不善”的預感。如果是衝著洪某人來的,八成也是凶多吉少了。


    作惡多端的家夥,今晚就自求多福吧。


    酒店大廳的燈光亮如白晝。啟瀾憑著在唐老板開的華夏酒店幹糕點師的經驗,沿著周圍走了一圈,精準摸索到了後廚的位置,和繁華的街市不過隔了一道高高的牆,開了一個小門。


    前門可謂是重兵把守,但後廚不會。既然開的小門,總有運送食材的小板車進進出出,穿著工作服的廚工跑來跑去。


    單看門前停車的規模,估計來客的人數少說也上了二百。大酒宴往往菜品和點心酒水品類繁多,補充物力人力都是司空見慣了。


    “吱呀”一響,小門被推開,出來一個步履匆忙的中年男子。頭上戴的白色廚師帽和工作服上的胸牌和啟瀾在唐老板酒店見過的大同小異。


    他湊近一看,此人又不是完全陌生的臉孔,倒像是有些印象的。於是追上去輕輕地喊了聲:“駱師傅?”


    “嗯?”中年男子聽到喊聲急忙轉了頭,正好與他四目相對。


    “駱師傅,我以前是在唐老板酒店烤蛋糕的,最近失業了,想求您幫忙找個事做。”


    “哎,我們都不容易,自從大小姐車禍死了,唐老板把酒店的糕點師傅都解散了。這裏的工作也才幹了個把月。想來的話我可以幫忙推薦的。”


    “多謝了。正急著找工作,今晚我有什麽可以幫到您的?”


    態度彬彬有禮,謙虛又平和,駱師傅不忍心回絕。啟瀾的為人還是可以信得過的。小夥子手腳勤快,手藝也挺好,做蛋糕西點很利索。


    “行,我現在著急去買黃油蛋糕,你來了正好幫我一起搬進去。等下個月招人了第一個推薦你。”


    酒店不擅長做西點,之前沒準備太多。沒想到日式點心過於甜膩,剩了不少。倒是小巧的黃油蛋糕深受歡迎,餐前就被消滅得一幹二淨。


    宴會後還有舞會到天明,緊缺茶點,光靠酒店的人手做恐怕遠遠不夠。負責西點的駱師傅隻好臨時親自跑上街采購現成的來補充。


    聽到此處,啟瀾嘴角浮現出一絲了然的微笑。


    他陪著駱師傅喊了黃包車一起奔著城東去。那邊外國的使館多,周邊有洋人老板開的蛋糕店鋪。待兩個人滿頭大汗地搬著一大箱蛋糕趕回來,已經是晚上七點半。


    “快和我進去,再慢點就來不及了!”


    駱師傅掏出鑰匙急急忙忙地轉開了鎖,啟瀾搬著一疊高高摞起的紙箱子飛快地進了門。


    緊隨著駱師傅的腳步進了後廚旁邊的單設的西點製作間。


    或許是人手過於短缺,偌大的一間房裏竟然隻有兩個人在忙活。其中有個人還被管事的臨時喊去煮咖啡,頓時就隻留下一個人應對。


    見此情景,原本隻打算讓啟瀾搬完蛋糕就走的駱師傅也被迫改了主意,眼裏帶著請求的神情望向他:


    “小師傅,我們挺缺人的,要不就留下幫幫忙,等宴會散了讓管事的來結工錢,不會比之前酒店給的少。”


    “好的,我馬上就幹活,不辜負您的期待。”說完就利索地換上工作服開始忙活。


    房裏的溫度很高,烤爐的火生得很旺。他戴著口罩剛剛忙了一小會,就汗如雨下了。


    忽然間有個穿軍裝的人跑進來,一見到駱師傅就很不耐煩地催:


    “黃油蛋糕需要四百八十八個,馬上裝盤送到二層去,少一個都不行!”


    “可是,我們一共才有三百個。”駱師傅搓著雙手,忐忑不安。出門太晚,都快打烊了。他和啟瀾跑遍了那些洋人的店鋪,也隻買來不到二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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