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了也管吃肉喝湯一個月,不用為了一頓肉冒險!”


    掌櫃的後半截話還沒說完,三個大漢一擁而上,守門的少年給遮擋得嚴嚴實實。


    在並不寬敞的店堂裏,啟瀾和惡霸頭子打得昏天黑地。


    除了讀書有一定的靈氣,這小子還具備隨時隨地學武術的本領。


    這半年多來,不僅從林覓父親那裏順道拿來了一套軍體拳,還把啟江在日本軍校訓過的格鬥也練了個八九不離十。


    惡霸也算是城東的一條臭名昭著的地頭蛇。欺軟怕硬,貪得無厭。


    近十來年盤踞在這一帶專收商戶們和小販們的保護費。


    四周的桌椅碰撞聲、碗筷落地聲和夥計們的驚嚇伴著叫好一直沒斷過。


    此時,陳醒望著步步緊逼的三個逃命之徒,褲腿也不停地顫抖著。


    要說不怕,那是假的。


    如果那些人拚了死勁撲上前,區區一個小椅子該怎麽應對呢?


    耳邊聽到一通又一通的打鬥聲,如同戰場上的軍鼓陣陣。


    原本想退讓的陳醒,猜到同伴正在越戰越勇,膽量也跟著一起壯了八九分。


    “接招吧!”


    他低吼著,找了一個奇怪的角度,舉起小椅子對準跑在最前頭的一個人打了過去。


    那人身子往左邊退了好幾大步,躲過了飛來的椅子。


    “咚!”


    然而,這把椅子絕對沒有浪費--它重重地打中了一排放碗和油鹽醬醋壇子的架子。


    沉重的物體紛紛墜落,碰撞聲和碎裂聲不絕於耳。疏鬆的木地板也抖得灰塵四起。


    身後的兩個人來不及躲閃,被砸得嗷嗷亂叫。


    原來,方才擲出去的椅子,目標並不是要打他,而是虛晃一下,迫使他閃一邊,好直接打中那個碩大的架子!


    對方見同夥吃虧,叫罵著不堪入耳的髒話,極其敗壞搓著拳頭來揍扔椅子的陳醒。


    這個少年看起來並沒有什麽功夫,但那雙眼睛極其靈活,一轉又生個新點子。


    他故作驚恐地抱著頭連連後退,一副吃了敗仗要投降的慫樣。


    然而在對方的拳頭打過來時,他又忽地雙手各抓一滿把碎壇子裏流出的辣椒醬和醋,又快又準地往上一抹,把兩隻眼睛像糊鬆花皮蛋一樣塗了厚厚一層。


    “辣死你!”


    這次是徹底打贏了。掌櫃的也不得不服,拍著手歎道:


    “你小子.......夠狠!”


    另一處地麵也弄得狼藉不堪。碎片混合著調料在腳下混流在一起。


    啟瀾和惡霸頭子之間的打鬥慢慢接近尾聲。


    敵人被打倒在地,哼唧著起不了身。


    小夥子頭發淩亂,用力一腳踏在惡人的背上,抬手擦了一把嘴角淌下的血。


    雖然有功夫也年輕氣盛,架不住累了一天還沒吃東西。


    乍看去兩人之間的勝負已定,實際上,薑還是老的辣。


    就在啟瀾歇氣的一秒鍾,惡霸從身上某個不為人知的暗處摸出了一枚鐵釘,咬牙直接朝著他的小腿劃了下去。


    這釘子頭尖利無比,褲子又薄,一劃立即見血。


    加上半月前還中過毒,剛剛痊愈,又添了新傷。


    他捂著傷口,疼得說不出話,冷汗唰唰地落。


    掌櫃的見少年支撐不住,快步衝過來。


    一掌劈下,打暈了惡霸頭子,扶著他往裏屋裏走。


    “小夥子,我學過點醫,先給你瞧個傷,上上藥,包一包。”


    陳醒見狀也跟了過去,邊跑邊想:小瀾又掛彩了,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啟瀾的一隻胳膊搭在掌櫃肩膀上,另一隻胳膊垂著。


    疼得齜牙咧嘴,頭腦還沒糊塗。


    傷是要治的,但非得在這個處處有危險的地方治嗎?


    這店裏的掌櫃功夫傍身,做生意卻也不計較錢財,隱藏的身份必然不簡單。


    萬一是警察局的便衣之類的豈不完蛋?


    但腿上的傷口流血,跑不動,隻好在此短暫逗留。


    他抬起頭,意味深長地看了看陳醒,用眼神在告訴他:


    “萬一有情況,我能做到守口如瓶,陳兄你可以嗎?”


    或許是在一起久了,兩人從冤家變了好兄弟。


    雖然不少場合意見不一,吵吵嚷嚷避免不了,關鍵之時也能心靈相通。


    同伴在這昏暗的空間裏也迅速地明白了這無聲的信息,肯定地點了點頭,讓他放心。


    掌櫃的架著啟瀾進了一間收拾的幹淨整潔的房。


    裏頭並沒有尋常的生意人房裏熟悉的算盤和秤杆之類的東西。


    除了一副桌椅,擺著一些整齊的瓶瓶罐罐和茶具,整個房間很空。空到讓人覺得蹊蹺。


    掌櫃的讓啟瀾坐在椅子上,卷起他的褲腿,血流得不少,於是擰開了一瓶桌上放的黑色的藥膏。


    “這是刀槍藥,抹一點。”


    “好疼啊!”


    少年原本以為自己憋得住,藥膏一接觸到皮膚,像是起火,又像是一勺滾燙的開水澆了下去。


    劇疼持續了片刻,奇跡般地消下去了。


    血止住,傷口周圍的腫脹也一起緩解了許多。


    此時,兩個夥計一前一後地進來,把大腕的羊肉麵條和小菜小酒滿滿地擺了一桌。


    “吃吧,打累了,吃點肉補補。這是上好的嫩羊肉。”


    “謝謝掌櫃的。”


    “我們三人一起吃,我正好也想嚐嚐這新到的冬羊什麽滋味。”


    主人率先拿起筷子,請他們一起吃。


    陳醒抱著碗,聞了聞,肉味正常,應該是安全的。於是道了謝,高高興興地吃起來。


    肉咬了一口,嚼了嚼,真的香,忍不住一口氣吃了大半碗。


    楊掌櫃笑了笑,倒滿了兩隻青色的瓷質小酒杯,遞上來招呼道:


    “來,天寒,喝點暖和暖和身子。”


    啟瀾接了酒,道了謝,一仰脖子喝幹,暫時沒覺察出異樣。


    連日來的勞頓使他疲倦得不想吃東西,隻歪著頭趴在桌上閉目養神。


    陳醒麵前的小酒杯也空了。唇邊的酒香有些新奇,像是釀了很久的一種野果子做的。


    他抱著碗繼續對著幾大塊切得肥瘦相宜的羊肉埋頭苦幹,卻聽見“叮當”一聲,連忙抬頭。


    掌櫃的瞥了一眼睡覺的啟瀾,注意力轉移到了陳醒身上。


    他不緊不慢地把杯子放下,似笑非笑,盯著少年的眼睛隨和地問:


    “小夥子,你的姓名我還不知呢。聽口音像是京郊人士?”


    “您說我嘛?”陳醒早有些心理準備,謙卑地答道:


    “我家是在郊區山裏,來城裏走親戚,瞎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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