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覓和父親並排走在陽光和煦的大街上。


    在路人眼裏,林先生和女兒看起來更像是一對主仆。


    女孩兒像是害了傷風,頭上拿塊粗布頭巾包裹得隻餘下兩隻眼睛。


    她緊跟著的那位中年大胡子先生,則拿著一根小拐杖,步履蹣跚。


    為了不引起懷疑,林覓父女天不亮就已經為這次出行做了細致的規劃,連這些偽裝的東西都早準備了。


    瞞著啟瀾,他們隻粗略地告訴了陳醒要出去走一走,好在這位兄弟不知多少內情,就信以為真地邊吃油條邊看書,沒把這件事看得很嚴重。


    然而事實上,林家父女兩人正前往一個相當危險的地方,哪怕那裏曾經是充滿歡聲笑語、一度幸福快樂的家。


    林覓攙扶著父親慢慢地走。


    林先生體力大不如前,走得比較吃力,甚至每走出一百米就要歇氣。


    “爸爸,”她輕輕地拉了拉父親的衣袖,“我喊輛馬車吧。您這樣會把身體弄壞的。”


    “孩子,”林先生擺了擺手,“不用叫車。這條街過去,再西走,便是文墨路。我走過去沒什麽難的。現在叫車,萬一趕車的是警察裝扮的便衣,豈不是自投羅網了?”


    林覓點點頭,雙手把父親的胳膊扶住,步子也跟著放慢了。


    林宅,那個林覓來北平後住了三年多的白色小洋樓,現在已經成了一個白天圍觀者眾多,夜晚卻獨自冷清寂寞的地方。


    父女二人走走停停,待到了昔日的住所麵前,已經是正午。上午來圍觀的吃瓜群眾已經走散,沒多少人氣了。


    白色的圍牆上,貼了密密麻麻的通緝畫像。黑色的雕花鐵門上也鋪開了兩張碩大的封條。


    “咦?”林覓走近,目光落在一張畫像上。


    “林清楠,三十七歲.....”


    她不禁皺皺眉:這也畫得太醜了吧?


    父親大人英俊倜儻,一表人才,畫像真不知出自那等拙人之手,畫得五官走樣。


    她緊接著又看到一張,差點沒忍住笑。


    “林覓,十四歲......”


    若不是顧及是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她是真要給畫像上的人給醜哭了。


    名字和年齡都對,但紙上的那個女孩子和她本人差了不止是一個西施和一個東施的距離。


    林覓仔細想了想,雖然一切都發生的如此突然,家裏的一些照片都還在。警察也應該去搜過了,不至於畫得這麽離譜的。


    “奇怪,怎麽就我們兩個的?表哥的和媽媽的都沒有。”


    林先生也湊近看了看。


    隻是,他似乎想到了什麽,臉色一片慘白。


    “你媽媽她應該....不會來找我們了。”


    出事的那一晚,他在醫院出來的路上,於某個路口,借著不算暗的汽車燈,看到了一輛汽車窗上,一閃而過的女人側影。


    她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妻子,也是女兒的母親。


    “為什麽?”林覓不解。


    “媽媽也許是怕被壞人抓住,自己躲起來了,也許也在不停地找我們呢。”


    “隻要她平安,無病無災,我們一家人的心就永遠能在一起。”


    她的聲音裏透著信心,好像媽媽昨天就給她送過信一樣。


    林先生望著鐵門內已經在隆冬呈現出一片蕭索的花園,無奈地歎了口氣。


    女兒想媽媽,但一家人何時能團圓,還得靠老天爺的成全。


    父女兩人在圍牆外站著,足足一個鍾頭過去,也不曾移動腳步。


    忽然間,一陣輕輕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一位年紀在十七八歲的美貌少女急急地過來,看到他們的時候,悄悄提醒道:


    “小心,有人在盯著你們了。”


    “快走,你們先往前邊走,我待會來領你們去個地方。”


    少女的聲音煞是好聽,像黃鶯的歌聲一般婉轉動人。


    林覓聽得少女的口音裏帶著南方一絲熟悉的感覺,瞬間明白了什麽。


    那張臉龐,雖說女大十八變,但卻有著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林覓還在猶豫,還想進一步確定,一邊沉默片刻的父親卻發了聲:


    “姑娘是不是姓黎?!”


    少女沒有回答,窈窕的身子在牆上落下一道影子,一直朝著前方的一條巷子走去。


    林先生見她沒有否認,也沒有明確承認,心裏也有了七成把握,連忙喊女兒:


    “覓兒,先去吧。”


    林覓和父親就這樣腳步不亂地離開了才看了一個鍾頭的家。林宅不僅有他們來不及帶走的一切貴重物品,還有許多寶貴的記憶。


    “爸爸,我現在真的好想念李炎--”


    林覓說著說著就開始低聲啜泣。


    “那孩子,我也想他。他十二歲就跟我一起,我一直將他當作自家孩子看待......”


    林先生的眼眶也濕潤了一片。


    父女兩人心裏有默契,雖然觸景生情,卻彼此不提李炎的下落。


    林覓記得那天在林宅,啟江和啟瀾,還有陳醒,一塊解決掉了林家的內奸。內奸臨死前卻得意地告訴她,李炎已經沒了。


    林先生隻知道婚宴一早,林一堂把李炎趕出了林宅大門,此後就下落不明。就這場遭遇來看,被侄子趕走總好過被抓進監獄坐牢受折磨。


    剛才,發現他們的正是采薇。


    自從一堂和林家出事後,她隻要稍微有點時間,就習慣性地去看看林宅。


    雖說前日碰巧和哥哥建華去菜場,順道把從監獄逃出的林一堂從白菜堆裏撿了回來,她依然保持著這個習慣。


    采薇和建華租住的房子很偏,走到那邊去需要花費不少時間。


    這一天,她是想去街頭看看有沒有價格合適的舊書店,淘上一些舊書,來應對即將來臨的考試。


    路過林宅時,她瞥見林家父女的身影,就覺得莫名的熟悉。


    尤其是林先生的背影,她童年和少女時期見過太多次,一眼就能確定。


    隻是他身邊那位女孩,一看到側顏,采薇就感到自慚形穢了。


    她以前常做建華的小跟屁蟲來找林一堂玩,對幼年的林覓有些印象。


    林一堂的這位表妹,從小就比普通人美出許多。


    三年不見,亭亭玉立。不僅是臉龐更加精致,氣質也越發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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