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芙寧娜的命令下,王宮內所有還能夠拿得起武器、走得動路的衛兵們,都衝出了他們原本據守的陣地,向著圍攻他們的叛亂者們發動突擊。


    在多日以來的圍攻當中,叛亂者的士氣本來就在下滑,而這一次突如其來的前後夾擊,更是耗盡了他們最後一絲決心和勇氣。


    隨著一段短促而激烈的交火,圍攻王宮的叛亂者們力不能敵逐漸潰散,而兩支部隊,則在王宮之外的街巷當中會師。


    槍聲和喊殺聲漸漸平息,一切回歸了它原本應有的平靜,甚至因為市民們都已經逃亡的緣故,比平常還要死寂。


    對於王宮的守衛者們而言,在經曆了長達三周之久的圍攻戰之後,這種“寂靜”簡直有點不可思議,讓他們反而非常不適應。


    他們眼中的凶光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異樣的迷茫——之前的焦灼、恐懼和痛苦,仿佛隻是一場噩夢一樣。


    人人心裏都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難道終於結束了嗎?”


    而在片刻之後,對麵的袍澤們身上的軍服,讓他們確切無疑地相信,這一切終於結束了。


    “啊!”


    不知道有誰發出了一聲怪叫,接著,他們幾乎所有人都這樣嚎叫了起來,然後丟下了手中的武器,張開雙臂向著對麵的袍澤衝了過來。


    接著,他們衝到了遠征隊士兵們的麵前,和這些袍澤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


    而遠征隊的士兵們也同樣被感染得熱淚盈眶,雖然他們並沒有經曆過那麽長時間生死關頭的煎熬,但是這一路上的辛苦奔波,還有臨戰之前的緊張不安,都同樣讓他們的心情緊繃,而現在,緊繃的情緒終於可以一次性釋放出來了。


    兩支隊伍緊緊擁抱,用這種方式來表達彼此心中的慶幸。


    而此刻的夏露,雖然沒有那麽失態,但是她心中的慶幸卻不比其中任何一個人少。


    她成功地執行了任務,沒有辜負陛下的期待,也為自己的功勞簿上又寫下了顯眼的一筆。


    但更重要的是,她從小到大的好友,因為她的努力而獲救了,她的友情終究沒有化為遺憾。


    “夏露小姐,謝謝您。”一直跟在她身邊的阿爾馮斯,此時忍不住發出了感歎,“因為您的幫助,讓我有機會扮演一次芙寧娜殿下的騎士了……天知道此刻會有多少大好青年會羨慕死我!”


    因為他說得幽默,所以夏露忍不住莞爾一笑。“是的,這值得您為此驕傲一輩子。不過,現在還不是懈怠的時候,我們接下來還有很多事要做呢……”


    被夏露這麽告誡,阿爾馮斯連忙挺直了腰,向她敬了一個軍禮,“我聽候您的差遣。”


    “倒也沒必要這麽嚴肅……至少今天,我們可以好好慶賀一下。”夏露笑著揮了揮手,“走!我們去見我們的公主殿下去!”


    於是,這一群人一路前行,走到了王宮當中。


    經過了長時間的戰鬥,此時的王宮滿目瘡痍,再也不複往日的美麗,不過對夏露來說,隻要芙寧娜本人沒事那就行了。


    “夏露小姐!”她剛進王宮,芙寧娜的女仆長就走到了她的麵前,然後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禮,“謝謝您不顧安危,前來相救……”


    “莉娜,看到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夏露走到了她的麵前,然後親切地擁抱了一下她。


    作為從小照看芙寧娜的女仆長,兩個人在宮中本就認識,對方也算是半個“看著她長大”的長輩,所以夏露對她也頗為尊重。


    而此刻,在異國他鄉重逢,又經過了這樣一番變亂,她們彼此之間也多了許多感慨。


    “殿下現在還好嗎?”在寒暄完了之後,夏露立刻問。


    “很好,而且很久沒這麽好了。”女仆的臉上閃過一絲古怪的神色。


    “啊?這話從何說起?”夏露有些疑惑。


    “很奇怪我這麽說是吧?”女仆苦笑,“不瞞您說,自從來這兒之後,殿下一直都放縱自己,從來都不肯正經去當一個邦君,而這一次,雖然我們麵對了生死危機,但是我終於看到了她稍稍振作的樣子……她怒斥奸臣堅決不投降,並且鼓起勇氣堅持到了現在,做好了她所能夠做的一切,這太不容易了。說句惹您笑的話,我之前還從沒有見過芙寧娜殿下如此閃亮的樣子,果然,她畢竟也是大帝的孫女兒啊。”


    說著說著,女仆的聲音裏帶了一絲哽咽,仿佛是看到小輩出息了的長輩一樣。


    夏露心裏頓時啞然。


    “唉,她要是早就這樣的話,又何至於落到這種境地!”最後,她隻能幽幽歎了口氣,“不過,這次她能夠醒悟過來,痛定思痛的話,那也算這苦頭沒有白吃。”


    女仆沒有答話,隻是眉宇間頗有憂色。


    顯然,對於了解芙寧娜的人來說,指望她從此“痛定思痛幡然醒悟”確實有點難。


    “但願如此吧。”最後她隻能歎了口氣。


    接著,她欠了欠身,“好了,我帶您過去見她吧,她一定已經等不及了。”


    於是,夏露跟著她一起走向了芙寧娜的會客室。


    一進來,夏露就發現,芙寧娜正穿著一身宮裙,佩戴著綬帶,神色莊重,宛如是一位接近外臣的君王一樣。


    雖然,就客觀來說,這確實是沒錯,但是,對於從小和芙寧娜一起長大的好友來說,看到她如此莊重的模樣,隻會感到有一種本能的“違和感”。


    夏露的表情僵住了,然後她猝然回頭,小聲詢問女仆,“她最近一直是這個打扮嗎?”


    “怎麽可能?兵荒馬亂時誰有心情這樣打扮。”女仆連忙搖頭,然後小聲說,“是剛才臨時換上的。”


    所以,剛剛死裏逃生,就要在我麵前擺出邦君的架子嗎?該說真不愧是你呢……


    夏露費了很大的勁才忍住了爆笑出聲的衝動,然後努力讓自己保持嚴肅平靜的樣子,接著,她一步步地走到了芙寧娜的麵前,提裙向她行禮。


    “殿下,好久不見!”


    看到好友似笑非笑的樣子,芙寧娜的臉頓時有點發紅了,但是她還是努力繼續維持著莊重的模樣,輕輕地點了點頭。


    “好久不見,夏露。我衷心感謝你一路不辭辛勞前來搭救我……我絕不會忘記這份恩情的。”


    這倒是她的真心話,所謂患難見真情,在巴黎的時候,她身為長公主,前呼後擁身邊從來不缺馬屁精,然而在自己落難的時候,那麽多“朋友”一個不見,隻有夏露千裏迢迢趕過來救自己的命,這份友情比真金還要真了。


    “謝什麽呀,應該的,朋友落難的時候我哪有袖手旁觀的道理?”夏露無所謂地搖了搖頭,“如果不是巴黎那邊耽誤了些時間,我本應該更早趕過來的。”


    聽夏露提到巴黎,芙寧娜頓時也急了。


    “父皇和母後現在還好吧?”


    “皇室都沒有出事,你放心吧。我來之前,還得到了陛下和皇太子殿下的勉勵,他們都急切盼望你能夠化險為夷。現在這個結果肯定會讓他們如釋重負的。”夏露回答。


    “爸爸,媽媽,哥哥……”一聽夏露這麽說,芙寧娜的眼圈又紅了。


    自己在生死關頭走過一遭之後,她能夠痛切感受到那是什麽感覺,而自己的家人在這段時間裏也遭遇了同樣的災難,她很慶幸大家都沒事。


    現在她心裏隻剩下了一個迫切的渴望,那就是馬上和父母親恢複聯係——可是,帕爾馬城的電報局在暴亂當中遭遇了嚴重破壞,現在就算搶修,短期內也沒有辦法立刻恢複,她就算再怎麽著急,也隻能先等著。


    “父皇現在狀態還好嗎?遭遇這樣的事,他肯定會很生氣吧?”芙寧娜又問。


    “那倒是沒有,陛下反而看得很開呢。”夏露搖了搖頭,“他說想當君王,就要負起君王的責任,承擔君王的風險,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巴黎會發生叛亂,說明他做得還不夠,但這麽多人支持他,幫助他平定了叛亂,那就說明他終究還是得到了大多數人的擁護,他有信心繼續帶領國家走向未來——”


    說到這裏,夏露又擔心地看向了芙寧娜,“倒是你,芙寧娜,我之前聽說你來到這裏之後,整天荒廢政事,隻知道吃喝玩樂,短短幾個月就惹起民怨沸騰了呢……”


    “胡說!”芙寧娜俏臉一紅,馬上就開口駁斥。


    隻是她自己也有點心虛,於是微微側開了視線,“我還在學習怎樣當一個邦君呢,很多事情不方便插手多管,誰知道突然就碰到這種事呢?唉……算我倒黴吧。”


    作為芙寧娜從小的好友,夏露怎麽會看不穿她的心虛呢?隻是現在,她也不想戳穿。


    於是她換了個話題,“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芙寧娜愣了一下,“危機不是已經解除了嗎?”


    於是,夏露耐著性子跟她解釋,“這次的動亂已經惹怒了陛下,他已經決定,在不久之後就征調大軍進入意大利,然後進軍羅馬,幫助教廷恢複秩序。也就是說,意大利的動亂還將會持續一段時間。從安全起見,你可以申請回到法國去,經過這一番出生入死之後,想必兩位陛下也絕不會駁回這個請求的。”


    “可以回家了?”芙寧娜的眼睛頓時亮了。


    從來到這兒開始,她就想著要回家,要在父母親身邊,要重新享受宮廷和巴黎的奢華富貴,之前她的請求被屢次駁回,而現在,似乎一切都不再是問題了。


    想想也是,一直疼愛的女兒都差點死在那裏,作為父母親,怎麽還會忍心再苛責呢?


    可是,此刻的芙寧娜,卻並沒有那麽興奮,她思索了良久,最終還是輕輕搖了搖頭。


    “夏露,我確實很想家,但是現在我還不能回去。”


    夏露對芙寧娜的決定感到很詫異,忍不住投去疑惑的眼神。


    “不管我心裏喜不喜歡這個國家,但既然現在我已經是它的邦君了,那我就應該和它站在一起,尤其是它剛剛經曆過這樣劇烈的動蕩,我如果跑回國的話,那豈不是棄子民於不顧嗎?”芙寧娜小聲回答,“不瞞你說,我現在非常後悔當初一時腦熱,接下了這個位置。可是既然我接下了,那我就不應該放棄,否則我又該怎樣去麵對父母親呢?”


    夏露這下更加驚訝了,她沒想到,一向不著調的芙寧娜,突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看來,女仆說得沒錯,經過了這樣一番動亂之後,她終於成長了。


    唉,這也算是好事吧。


    夏露不知不覺當中,露出了剛才女仆的同款笑。


    “喂,你這是什麽笑容,好惡心啊。”芙寧娜瞪了她一眼,“明明我們年紀差不多好不好,你別在我麵前擺出長輩的架子啊!”


    唉,果然,帥不過三秒,稍微情緒一波動,芙寧娜就又流露出了往常的作派。


    算了,“成長”本來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她能夠突然拿出“身為君主”的覺悟,已經是一次莫大的進步了。


    “我偵緝逆賊,幫助陛下戡亂,帶領遠征軍千裏救援,我為什麽不能在你麵前擺出長輩架子來?”帶著一絲戲謔和調侃,夏露反問芙寧娜,“我還是宮裏樂團的演奏冠軍,你什麽冠軍?”


    …………


    這個反問,確實足夠具備殺傷力,芙寧娜頓時就焉了。


    她哪怕再怎麽不甘心,她也不得不承認,夏露確實就是比她強,而且是全方位無死角的強。這種肉眼可見的差距,再怎麽嘴硬也是反駁不了的。


    “就算這樣,你不也還是我們家的臣仆,要聽我爸爸和我哥哥的話。”


    她嘟起嘴來,試圖挽回自己最後的顏麵。


    說完之後,她立刻就後悔了,畢竟,夏露怎麽說也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再怎麽樣也不該這樣打擊別人。


    於是,她連忙搖頭。


    “夏露,我也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隻是……”


    還沒有等她說完,夏露就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好了,不必道歉,這本來就是事實嘛……陛下對我恩重如山,我本就應該對他唯命是從。不過……”


    說到這兒,她話鋒一轉,不懷好意地看著麵前的傲嬌小鬼,“對你,那就不一樣了……敬愛的殿下,我可要好好地教訓下你呢!”


    說完之後,她抬起雙手,狠狠地揪了一下芙寧娜的兩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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