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事的,我們去近一點的地方就好,我會照顧好你的……請允許我給你稍稍解悶吧,特蕾莎。”


    艾格隆溫情的話,讓特蕾莎心頭一酸,差點真的哭了出來。


    她等這個等得太久了。


    以至於真正等到的時候,她首先的反應是不知所措。


    正如艾格隆所說的那樣,這兩年多以來,他每次離開宮廷都沒有帶過特蕾莎。


    第一次全國巡遊,帶的是艾格妮絲,第二次名義上是去夏奈爾的莊園裏度假,實則是跟瑪麗亞(蘇菲)幽會,第三次也是帶著艾格妮絲前去平定叛亂。


    可以說,現在外省的人們隻見過艾格妮絲小姐,也隻為她歡呼過,至於皇後,那真不熟……


    待人不公到了這個份上,也難怪特蕾莎心裏極度憤憤不平了。


    也虧得特蕾莎太重視臉麵,不想讓夫家和娘家同時丟人,不然早就跟丈夫拚個顏麵盡失了。


    而現在,丈夫卻好像一副深感愧疚的樣子,居然主動提出要帶自己出去看看。


    難道普希金說了什麽嗎?他的話真的那麽管用嗎?


    她本能地產生了些許疑惑,甚至懷疑丈夫是不是私下裏又又又整了什麽“大活”,所以才會突然如此反常。


    並不是她天生喜歡猜忌,實在是因為這兩年她就沒碰到過什麽舒心事,幾乎已經是被丈夫給整麻了,所以才會有這麽嚴重的應激心理。


    “是不是又發生了什麽事?你想要把我放遠一點?”特蕾莎小聲問。


    …………


    艾格隆一時無語。


    這時候他才感受到,夫妻之間的裂痕和猜忌居然已經到了這麽深的地步。


    天地良心,為什麽自己罕見地想做一次好人了,卻這麽困難,這個世界怎麽了?


    那麽這一切究竟是誰造成的呢?答案不言自明,他隻能視而不見了。


    “人常說懷孕的女人喜歡疑神疑鬼,今天我算是見識到了。”艾格隆苦著臉打了個哈哈,然後用最為無辜的眼神看著特蕾莎,“特蕾莎,放心吧,什麽都沒有發生,除了我想和你安安靜靜地度個假之外。”


    在他的極力解釋,以及充分無辜的表現之下,特蕾莎終於放下了戒備,相信了丈夫這一次終於是天良覺醒。


    終於,她不再用那種冷漠和對抗性的態度麵對艾格隆了,而是軟軟地伏在了他的懷中,然後用既開心又怨念的眼神,仰望著丈夫,“為什麽直到今天才這麽做呢?我等了好久……”


    “親愛的,我知道我一直以來都讓你不開心,所以現在我打算盡力彌補你。”艾格隆輕輕地擁抱著懷中的妻子,然後盡量柔聲說,“其實我早就打算這麽做了,隻是因為要籌備國家文官考試的事,一時脫不開身。現在考試已經順利召開了,我暫時也沒有什麽大事要做,那我就想要好好陪一陪你了——”


    其實這未必是他的心中所想,但是他說得特別真誠。


    而且,這麽多年來,周旋於花叢中的經曆,已經讓艾格隆早早學會了怎麽哄人,他已經是駕輕就熟了。


    況且,特蕾莎也很願意被哄。


    猶如是長期幹枯的地麵終於得到了雨水滴灌一樣,特蕾莎原本蒼白的臉色,瞬間就變得紅潤了許多。


    她所渴求的,無非也隻是這麽一點東西而已。


    “那麽,我們去哪兒?”於是,她問。


    艾格隆皺眉微微思索了一下。


    既然特蕾莎現在又懷孕了,雖然孕期還很早不會很影響行動,但總歸不能去太遠的地方。


    而且,為了避免讓特蕾莎增加精神上的刺激,最好要盡量避開他和艾格妮絲跑過的地方。


    而且,還要風光秀麗,人煙稀少,方便他們好好度假。


    仔細想想,選項也確實不多。


    在經過短暫的思考之後,他拿定了主意。


    在巴黎南方的奧爾良地區,那裏有著風光秀美的盧瓦爾河,在河流周邊有著大量的鄉村田園,也有星羅棋布的美麗城堡,更重要的是,那裏還有前朝波旁王家遺留下來的王家林場和獵場。


    作為王室資產,在1793年王室成員紛紛送上斷頭台之後,獵場被革命政府沒收並且拍賣,不過等到後來拿破侖稱帝,一部分前王室資產變成了波拿巴皇家資產,重新被聚攏了起來;等到波旁王家複辟,許多被拍賣的地產又被王室收回,漸漸地恢複了往昔的規模。


    再等到1830年,艾格隆和特蕾莎夫婦君臨法國,這些王室資產,自然就被夫妻兩個“笑納”了。


    作為皇家資產,這些林場和獵場都會得到宮廷的劃撥資金,用作維護,它產出的花果、野味和釀造的酒,也會被送到宮廷當中供人享用,但是艾格隆夫婦還從未光顧過這些名義上屬於他們的龐大財產。


    既然這次有了機會,那不妨帶著特蕾莎去逛逛吧,權當做消遣一下也好。


    一想到這裏,艾格隆就拿定了主意。


    於是,他就把自己心裏所想告訴給了特蕾莎。


    而特蕾莎聽後,果然大為觸動。


    她是回想起了她最懷戀的那些日子。


    那時候,少年王子和少女公主,就在爸爸的莊園裏打獵、劃船、釣魚……無憂無慮而且隻有彼此。


    盡管她知道那時候的王子殿下其實早就已經和蘇菲有了私情,但是她可以忘記這些。


    與世無爭,無人打攪,隻有彼此在一起……這就是她夢寐以求的東西。


    她知道,自己和丈夫不可能永遠停留在那個年紀,但是這並不妨礙她懷戀並且時時追憶它。


    “殿下,就這樣吧,我們一起去那兒!”仿佛是怕艾格隆反悔一樣,特蕾莎立刻就點了頭。


    她甚至有點迫不及待了。


    看到妻子久違的興奮,重新點燃了生活的熱情,艾格隆心裏也是暗暗點頭。


    普希金臨別的勸諫,也算是以兩個人共同朋友的身份,給了他一個契機,讓他主動邁出了與妻子和解的一步,這也算是最珍貴的臨別贈禮。


    願他一路走好,並且永遠不用去麵對決鬥的槍口……


    既然皇帝皇後做出了決定,那麽接下來就是下麵人執行的問題了。


    在收到了命令之後,愛麗絲慌忙從皇室的文檔當中,翻出了皇家獵場的所在地,然後參考以前的那些文件,爭分奪秒地安排好了扈從人員,以及沿途的行程安排。


    而這些部署,又飛快地形成了文件,從宮廷當中送出,被送往了沿途的各個鄉鎮。


    很快,“兩位陛下將要一同出巡”的消息,就立刻傳遍了整個宮廷。


    皇帝皇後的私生活,一直都是宮廷當中最重要的八卦新聞。


    在之前,兩位陛下的爭吵也多次成為眾人熱議的焦點,有些人暗中為皇後鳴不平,但也有許多人為此幸災樂禍。但不管持哪一種意見,所有人都承認,皇後陛下並無過錯。


    在一位位情人粉墨登場的同時,皇後陛下作為宮廷的女主人,卻隻能默默忍耐著,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


    而這一次,皇帝皇後兩人破天荒地居然打算聯袂出巡,這幾乎震驚了所有人。


    這是否意味著某種政治信號?或者意味著陛下厭倦了現在的情人們,她們都失寵了?


    各種傳言不脛而走,幾乎亂作一團。


    很自然地,這些流言就傳到了瑪麗亞的耳中。


    她原本打算去找艾格隆問個究竟,但是卻沒想到,還沒有等她出門,夏奈爾就主動找上了門來。


    “殿下,我奉陛下之命來見您。”一見麵,夏奈爾就開門見山了,“陛下打算和特蕾莎皇後一起出去解解悶,他希望您這段時間也在這邊好好散散心。”


    “怎麽,派你來告訴我,是不敢親自來和我說嗎?”瑪麗亞一聽就來火了,於是冷笑著問。“是怕我鬧事,所以先來警告我嗎?”


    “您說不敢是什麽意思?難道皇帝陛下和皇後陛下去哪兒,還得親自和您報告、得到您的首肯不成?”夏奈爾也沒有慣著,而是平靜地頂了回去。


    這不鹹不淡的態度,頓時讓瑪麗亞給噎住了。


    她突然發現,如果艾格隆不想見她的話,她還真沒有辦法——擅闖禁地那是不可能的,特蕾莎肯定會借機發難,然後讓自己又嚐一次牢獄之災。


    於是,她控製住了心中的驚慌和鬱悶,盡量讓自己鎮定了下來。


    “夏奈爾,到底怎麽回事?前幾天他還和我那麽開心地去巴黎看房子,怎麽這才幾天就變臉了,甚至都沒跟我透露過一個字——”


    “陛下不一直都這樣的嗎……”夏奈爾苦笑著回答,“他有任性的自由。”


    “你不是站在我這邊了嗎?!”麵對夏奈爾這種態度,瑪麗亞禁不住疑惑地看向夏奈爾。


    “我一直都是站在陛下那邊的——”夏奈爾認真地回答了她,“陛下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除此之外我不會考慮別的,您也別費心來試探我啦。”


    夏奈爾軟硬不吃的態度,讓瑪麗亞又氣又急,但是她也知道,僅憑自己嚇唬不住她,隻有蘇菲能治得了她,現在姐姐不在,她也隻能忍了這口氣。


    於是,她又忍著氣,盡量用和緩的表情看著夏奈爾,“好吧,就算不談交情,至少我也不能就這樣被棄之不管了吧?我總得知道發生了什麽……”


    眼見瑪麗亞不再耍威風,夏奈爾也軟了下來。


    她原本並不在意瑪麗亞的盛氣淩人,隻是在這個時候,她代替陛下出麵,那就必須要壓製住瑪麗亞才行。


    “殿下,我知道您在擔心什麽,不過您不用怕,陛下並沒有突然改變主意的意思。隻是因為最近皇後陛下又懷孕了,為了幫助她安胎,同時為了補償之前的過失,陛下決定好好陪她一段時間。至於您,陛下絕沒有把您棄之不理的意思,他答應您的事情絕不會作廢,您在巴黎好好玩就是了,等他回來,他會再來找您的。”


    停頓了片刻之後,夏奈爾又補充了一句,“至於為什麽陛下不來親自見您,那是因為事情決定得倉促,他暫且抽不開身,而且……他覺得在這個時候,最好不要刺激皇後陛下為好,免得她又疑神疑鬼,覺得我們在搞什麽新的陰謀。”


    瑪麗亞這才明白過來,陛下這是為了避嫌,讓特蕾莎不要懷疑“往事重演”。


    哼,需要的時候千依百順,不需要的時候就要避嫌了?真有你的!她心裏頓時大怒。


    不過,養胎這個理由卻是很有說服力。


    無論怎麽說,在特蕾莎又一次懷孕的時候,確實不能夠過於刺激她,萬一出了什麽事那確實難以收場——雖然瑪麗亞自己是巴不得如此。


    想清楚這一切之後,一股難言的酸楚和嫉妒,瞬間吞噬了瑪麗亞的心。


    她突然感覺,自己好像品嚐到了特蕾莎曾經嚐過的滋味。


    盡管身為夫婦,無論去哪兒都是名正言順的,但是一想到愛人居然拋開自己跑去和特蕾莎“雙宿雙棲”,她就感到由衷的不爽。


    更何況,特蕾莎都已經第三個了,她還是一無所出,甚至就連姐姐都有了!


    這才是她現在最不爽的地方。


    她怒氣上湧,卻又毫無辦法,隻能咬著牙在心裏咒罵。


    自私!絕情!


    但是,無論怎麽罵得咬牙切齒,她也毫無辦法,畢竟她的所謂權勢,都是來自於艾格隆的照顧,一旦艾格隆變卦,她又攔不住皇帝皇後的車駕。


    看到瑪麗亞這陰沉不定的樣子,夏奈爾自然也猜出了她的心中所想。


    於是,她輕輕地歎了口氣。


    “殿下,剛才我是在轉達陛下的話,所以對您多有不敬,請您不要介意。而現在,我是以我個人的身份來與您交流了,所以,我會對您謙卑許多,也請您看在我出自肺腑的份上,稍微聽聽吧……”


    “你想說什麽?說吧。”瑪麗亞瞟了夏奈爾一眼,然後不耐煩地問。


    “之前,為了陛下的任性,皇後陛下蒙受了多少屈辱和痛苦,我都看在眼裏。我可以說,她心中的不滿和怨憤,是您的十倍——”


    “那是她應得的——”瑪麗亞冷笑。


    “那您不也是應得的嗎?您傷她的時候毫無愧色,那總不能輪到自己的時候就喊冤吧?”夏奈爾反問。


    瑪麗亞沒有回答,顯然她也知道自己無話可說。


    “陛下現在安撫她,這其實也是為了長久考慮……我懇請您,稍稍看開一些吧,您總會麵對這種局麵的。”看她不說話了,夏奈爾繼續苦口婆心,“大家以後還要相處下去,不考慮長久一點不行啊……”


    “好了,好了,別廢話了。”瑪麗亞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我攔得住嗎?去吧!我知道了還不行嗎。”


    看到瑪麗亞終究還是以一種別扭的方式低了頭,夏奈爾也鬆了口氣。


    “別傷感了,您也一定會有的……畢竟,您比我走運。”


    說完之後,她屈膝行禮,然後悄悄向瑪麗亞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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