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哭聲時斷時續,像是從地底深處傳來,又像是從牆壁內部滲出。柯遠示意蘇雯照顧林雅,自己循著聲音向廚房方向移動。古堡仍在輕微震動,牆上的燭台搖晃,投下不安定的陰影。


    \"地下室入口在哪裏?\"柯遠回頭問林雅。


    林雅虛弱地指向廚房角落:\"酒窖...下麵還有一層...\"


    柯遠快步走向廚房,祁雨桐突然抓住他的手臂:\"你瘋了嗎?下麵可能有任何東西!我們應該想辦法逃出去!\"


    \"那你想到辦法了嗎?\"柯遠冷靜地反問。


    祁雨桐張了張嘴,最終鬆開手,神經質地咬起指甲。


    廚房裏,柯遠移開沉重的橡木酒桶,露出一個幾乎與地板融為一體的鐵環。拉起鐵環,一段向下的狹窄樓梯顯現出來,比通往酒窖的更加隱秘。陰冷的空氣裹挾著黴味和某種難以名狀的腥氣撲麵而來。


    柯遠從牆上取下一盞油燈,小心地照亮樓梯。石階濕滑,覆蓋著某種黏液。隨著深入,孩子的哭聲越來越清晰,還夾雜著微弱的啜泣聲。


    樓梯盡頭是一扇鏽跡斑斑的鐵柵欄門,上著沉重的鐵鎖。柯遠湊近柵欄,油燈的光線照入黑暗——


    眼前的景象讓他胃部一陣絞痛。


    約二十平米的地窖裏,五個孩子蜷縮在角落,年齡看起來從十歲到二十歲不等。他們穿著破舊的白袍,麵容畸形——有的眼睛過大,有的頭顱變形,有的肢體扭曲。最令人心驚的是,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不同程度的詭異笑容,與死者們如出一轍。


    看到燈光,孩子們瑟縮得更緊了,隻有一個約十五歲的男孩鼓起勇氣爬過來。他的左眼大得不成比例,幾乎占據半邊臉,右眼卻小如豌豆。


    \"先...生...\"男孩的聲音嘶啞怪異,\"救...我們...\"


    柯遠強忍不適檢查鐵鎖:\"我馬上帶你們出去。你們被關在這裏多久了?\"


    \"一直...在這裏...\"男孩回答,\"父親...說我們是...特別的...\"


    \"父親?祁宏遠?\"


    男孩點點頭,左眼在油燈下反射出詭異的光:\"冬至之子...失敗的...隻有姐姐...完美...\"


    柯遠突然明白了——這些孩子都是祁宏遠的親生子女,在冬至夜出生,但實驗失敗了,導致他們畸形。隻有蘇雯是\"完美\"的,所以被送出去正常撫養,等待儀式需要時再召回。


    鐵鎖很結實,但年久生鏽。柯遠四下尋找工具,在牆角發現一把生鏽的斧頭。幾下猛擊後,鎖鏈斷裂。


    門開的瞬間,孩子們卻沒有立即逃出,而是恐懼地後退,仿佛門外有什麽比地牢更可怕的東西。


    \"沒事的,\"柯遠輕聲安撫,\"上麵有我的朋友,他們會保護你們。\"


    最大的男孩——看起來二十歲左右,雙腿嚴重萎縮——突然開口,聲音異常清晰:\"白裙子姐姐說...不能上去...儀式還沒結束...\"


    \"白裙子姐姐?\"柯遠想起林雅看到的幻影。


    男孩指向地窖深處的一扇小門:\"她在那裏...第一個冬至之子...\"


    柯遠將油燈舉高,這才注意到地窖盡頭還有一扇低矮的木門,上麵畫著那個眼睛符號。他小心靠近,推開門——


    這是一個隻有幾平米的小室,中央是一個微型石祭壇,上麵放著一具小小的骸骨,穿著已經發黃的白裙子。骸骨手腕上戴著一個水晶吊墜,與林雅的一模一樣,隻是小了一號。


    祭壇前的地麵上刻著一行字:\"第一個見證者,安息吧,我的莉莎。1990年冬至。\"


    1990年——比蘇雯早五年。柯遠突然明白了林雅看到\"幻影\"時的反應。那不是幻影,是她親生女兒的鬼魂。莉莎是林雅和祁宏遠的女兒,第一個被用於實驗的\"冬至之子\"。


    身後傳來腳步聲。柯遠迅速轉身,舉槍對準——是嚴伯。老管家臉色慘白,拖著中彈的腿艱難移動,黑袍上浸滿鮮血。


    \"別緊張...柯先生...\"嚴伯氣喘籲籲地說,\"我不是來阻止你的...\"


    \"那來做什麽?\"柯遠沒有放下槍。


    \"告訴你...真相...\"嚴伯靠牆滑坐在地,從懷中掏出一本皮麵日記,\"祁先生的...完整研究。我保護這些孩子...多年...但無法阻止儀式...\"


    柯遠接過日記,快速翻閱。裏麵詳細記錄了祁宏遠如何篩選特定生辰的女性,確保孩子在冬至出生;如何用建築結構和特殊頻率影響胎兒發育;前六個孩子如何\"失敗\";以及最終完美的第七個孩子——蘇雯——如何被秘密送養。


    日記最後一頁寫著:\"七個親生子女,七個冬至之子。隻有血脈相連的生命能量才能打開真理之眼。莉莎是第一個嚐試,但林雅的幹擾導致失敗。下一個二十五年周期,蘇雯將是完美的鑰匙。\"


    柯遠抬頭,聲音因憤怒而顫抖:\"你知道這一切,卻放任發生?\"


    嚴伯的眼中流下渾濁的淚水:\"我...試圖阻止...但太晚了。我保護了這些孩子...至少讓他們活著...白靜才是真正的狂熱者...她相信祁先生的瘋狂理論...\"


    一聲尖叫從樓上傳來——是蘇雯的聲音。柯遠顧不上多問,抓起日記衝向樓梯。嚴伯在他身後喊道:\"小心鏡子!不要看它們的眼睛!\"


    柯遠衝回大廳,眼前的景象讓他血液凝固:蘇雯和林雅縮在角落,祁雨桐站在大廳中央,手持一個銅燭台,臉上帶著那種詭異的笑容,但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加誇張,嘴角幾乎撕裂到耳根。


    \"他選擇了我!\"祁雨桐的聲音變得低沉嘶啞,完全不像她自己,\"我是第六位見證者!真理之眼將因我的奉獻而睜開!\"


    \"祁雨桐,放下燭台!\"柯遠慢慢靠近。


    她轉向柯遠,眼睛全黑,沒有眼白:\"太晚了,偵探。儀式已經開始,無法停止。父親需要七個見證者......\"她舉起燭台,尖端對準自己的心髒,\"六個已經準備好了......最後一個必須是血脈相連者......\"


    在任何人能阻止之前,她用力將燭台刺入自己的胸膛。鮮血噴湧而出,但詭異的是,血液沒有落地,而是在空中凝聚,形成一串血珠,向二樓飄去。


    更駭人的是,祁雨桐的屍體迅速幹枯老化,皮膚皺縮,頭發變白脫落,仿佛瞬間走完了數十年的生命曆程。最終倒在地上的,是一具看起來已經死亡幾十年的幹屍。


    \"天啊......\"蘇雯捂住嘴,淚水滾落。


    林雅卻異常平靜:\"她被選中了。就像莉莎被選中一樣。\"


    柯遠轉向她:\"你知道這一切?\"


    \"隻知道一部分。\"林雅撫摸著那個空的水晶吊墜,\"二十五年前,宏遠帶走了莉莎,說要做個''特殊檢查''。第二天,他告訴我莉莎突發疾病死了......直到我在他的書房發現那些筆記......\"


    地下室方向傳來響動。嚴伯拖著傷腿,帶著五個孩子艱難地爬上來。看到祁雨桐的幹屍,他閉上眼睛,喃喃祈禱。


    \"我們必須離開這裏,\"柯遠決定道,\"所有人一起。一定有其他出口。\"


    嚴伯搖頭:\"所有出口都被封鎖了...除了......\"


    \"除了什麽?\"


    \"鏡子。\"林雅輕聲說,\"鏡子是通道。莉莎...我的女兒...她曾經從鏡子裏看著我......\"


    仿佛被這句話喚醒,古堡內所有的鏡子同時亮起詭異的綠光。大廳的壁鏡、走廊的裝飾鏡、甚至破碎的鏡片,全都開始顯現同一個畫麵——祁宏遠的身影,穿著下葬時的西裝,臉上帶著那個標誌性的笑容。


    \"我的家人們......\"無數個祁宏遠同時開口,聲音重疊回蕩,\"儀式接近完成。六個見證者已經獻祭,隻差最後一步。\"


    柯遠護在蘇雯和其他人前麵:\"祁宏遠,或者不管你現在是什麽東西,停止這一切!你的實驗已經害死了足夠多的人!\"


    鏡中的祁宏遠們同時大笑,聲音刺耳:\"實驗?不,柯先生,這是神聖的儀式。我的祖先們追尋了數百年的真理,終於將由我實現。七個血脈相連的見證者,在特定建築結構中獻祭,將打開真理之眼,賦予持有者看穿生死界限的能力。\"


    \"你瘋了!\"柯遠厲聲道,\"那根本不可能!\"


    \"不可能?\"祁宏遠的聲音突然變得危險,\"那你如何解釋正在發生的一切?如何解釋我能同時出現在所有鏡子中?如何解釋......\"一麵鏡子中的影像突然伸出手,穿過鏡麵,抓住了一個畸形孩子的胳膊,\"......我能觸摸到你們?\"


    被抓住的孩子發出淒厲的尖叫,他的手臂迅速幹枯,如同祁雨桐一樣。柯遠衝上前拉開孩子,但為時已晚——孩子的整條右臂已經變成幹屍狀態。


    \"看到了嗎,柯先生?\"祁宏遠收回手,舔了舔嘴唇,\"力量正在增強。當下一個冬至時刻到來——\"他看向大廳的古老座鍾,距離午夜還有不到一小時,\"——蘇雯的獻祭將完成儀式。她的完美性將確保真理之眼完全睜開。\"


    蘇雯顫抖著後退:\"父親......為什麽是我?\"


    \"因為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親愛的。\"祁宏遠的語氣突然變得溫柔可怖,\"你的母親是我精心挑選的冬至夜出生的女性,你的孕育過程受到精確的能量場調控,你的成長環境被嚴格監控......一切都是為了這一刻。\"


    柯遠突然意識到什麽:\"等等......你說''血脈相連的見證者''......蘇雯是你的女兒,那其他見證者......\"


    鏡中的祁宏遠們同時露出滿意的笑容:\"終於明白了,不是嗎?林雅是我的前妻,莉莎的母親;嚴伯是我的親生父親;白靜是我的同母異父妹妹;馬文遠是我的表弟;趙世誠是我母親再婚後的繼子;祁明陽和祁雨桐......名義上是我的侄子和侄女,實際上是我年輕時與女管家的私生子。所有人......所有人都是血脈相連的家族成員。\"


    柯遠感到一陣眩暈。整個繼承人的安排都是精心設計的——他們不是隨機被選中的,而是祁宏遠特意召集的血親,為了這個瘋狂的家族儀式。


    \"而你,柯遠......\"祁宏遠的聲音突然變得若有所思,\"你的出現是個意外,但或許也是個啟示。你的生辰是什麽時候?\"


    柯遠沒有回答,但嚴伯突然抬頭,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清明:\"1990年...冬至夜......\"


    所有人的目光轉向柯遠。他感到一陣惡寒爬上脊背——1990年冬至,正是莉莎死亡的日期。


    \"有趣......非常有趣......\"鏡中的祁宏遠們同時眯起眼睛,\"嚴伯,你隱瞞了什麽?\"


    嚴伯掙紮著站起來,擋在柯遠前麵:\"夠了,宏遠!二十五年了,該結束了!莉莎的死還不夠嗎?\"


    \"莉莎隻是個開始,\"祁宏遠冷冰冰地說,\"而柯先生......\"他突然停住,所有鏡中的影像同時轉向大廳入口。


    白靜醫生站在那裏,黑袍破爛,臉上帶著狂熱的虔誠。她手中捧著一個銀盤,上麵放著一個水晶製成的眼睛模型。


    \"主人,\"她宣布道,\"一切準備就緒。真理之眼等待最後的獻祭。\"


    祁宏遠滿意地點頭:\"帶蘇雯去尖塔。至於柯先生......\"他的影像突然從所有鏡子中湧出,化作黑霧凝聚在大廳中央,\"......我有一些特別的問題要問他。\"


    黑霧迅速向柯遠撲來。他本能地開槍,但子彈穿過霧氣毫無作用。下一刻,他感到冰冷的觸感纏上脖頸,耳邊響起祁宏遠的聲音:


    \"你是誰,柯遠?為什麽你的生辰與莉莎相同?為什麽嚴伯保護你?回答我!\"


    柯遠掙紮著,視線開始模糊。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刻,他看到嚴伯撲向白靜,蘇雯尖叫著他的名字,而那個穿白裙的小女孩——莉莎的鬼魂——靜靜地站在二樓樓梯口,手指向一麵巨大的古董鏡。


    鏡中映出的不是大廳的混亂場景,而是一條黑暗的走廊,盡頭是一扇刻滿符文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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