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爾特的手槍在黑袍人首領手中化為一團廢鐵——那人隻是輕輕一握,金屬就像黏土般變形了。更多的黑袍人從神廟入口湧入,將柯爾特按跪在地。他的太陽穴抵著冰冷的槍管,但更冷的是納迪婭眼中的決絕。


    \"你從一開始就在利用我們。\"柯爾特啐出一口血沫。


    納迪婭站在旋轉的祭壇旁,黑月碎片的光映在她輪廓分明的臉上:\"不全是利用。維多利亞確實是關鍵——她體內不僅有艾琳娜的靈魂碎片,還有暗月女神的一絲力量。這種矛盾特質正是儀式需要的催化劑。\"


    祭壇上,維多利亞的身體痛苦地弓起,黑絲從她右眼湧出,像活物般纏繞四肢。她的聲音被扭曲成無數人同時說話的恐怖和聲:\"釋放...我...\"


    \"快了,親愛的。\"納迪婭輕撫維多利亞的額頭,然後轉向柯爾特,\"你還不明白嗎?暗月女神不是敵人,而是被誤解的力量之源。三千年前,托特出於嫉妒將她封印。月之姐妹會延續了這個錯誤,但''月神之眼''始終記得真相。\"


    黑袍人們開始吟誦古老的咒語,聲音在圓形廳堂中形成詭異的回聲。祭壇下方的豎井裏,那股腐臭的風越來越強,夾雜著竊竊私語和金屬摩擦聲。


    柯爾特掙紮著看向壁畫,突然注意到之前忽略的細節——在托特封印暗月的場景中,月神手持的不是常見的權杖,而是一麵鏡子。鏡中映出的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一個黑色女性輪廓。


    \"鏡子...\"柯爾特喃喃道。


    納迪婭聽到了,她露出讚許的微笑:\"啊,你發現了。是的,''鏡子''不是比喻。\"她指向豎井,\"那是連接兩個世界的通道。暗月女神一直被囚禁在鏡中世界,而今晚...\"她抬頭看向穹頂,月光正透過某種巧妙設計的光井照射到祭壇上,\"三顆黑月連成一線時,鏡子將破碎。\"


    黑袍人首領舉起德雷克的銀匕首:\"時間到了,大祭司。\"


    納迪婭接過匕首,走向維多利亞:\"需要月光血脈的鮮血作為最後的鑰匙。\"


    柯爾特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撞開鉗製他的人。他撲向祭壇,在納迪婭落刀前抓住了維多利亞的手。


    刹那間,世界天旋地轉。


    ——他站在一個巨大的地下洞穴中,頭頂是人工開鑿的星空圖。數十名穿白袍的女性圍成一個圈,中央是年輕版的澤娜白,她手持鏡子形狀的銀盤,對準一個黑色漩渦。漩渦中隱約可見一個女性輪廓,正痛苦地掙紮。


    \"以托特之名,我等將汝放逐至鏡中世界。\"澤娜白高喊,\"直至月光血脈與暗月容器再度相遇,封印可被重寫而非破壞...\"


    場景切換。


    ——黑鴉堡的地下室,艾琳娜跪在一本打開的古籍前,閱讀關於\"雙月儀式\"的記載。她撫摸著自己的銀墜,神情決然:\"那麽這就是方法...不是封印,而是調和...\"


    再次切換。


    ——納迪婭還是個孩子,站在錫瓦綠洲的月光下,老澤娜白將黑月吊墜戴在她脖子上:\"你將是下一任守門人,防止暗月回歸...\"


    幻象破碎,柯爾特回到現實,發現納迪婭的匕首離維多利亞的心髒隻有寸許。更可怕的是,維多利亞的右眼現在完全變成了黑洞,黑色物質正從中湧出,形成細小的觸須向納迪婭伸去。


    \"住手!\"柯爾特吼道,\"你被利用了!澤娜白選擇你作為守門人,不是解放暗月,而是防止她回歸!\"


    納迪婭的匕首停頓了一秒:\"你...你怎麽知道澤娜白的話?\"


    \"鏡子不是出口,而是過濾器!\"柯爾特引用幻象中看到的詞句,\"''封印可被重寫而非破壞''——暗月女神需要被調和,不是釋放!\"


    納迪婭的表情第一次出現動搖,但為時已晚。黑月碎片突然爆發出刺目黑光,維多利亞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尖嘯。豎井中伸出無數黑色觸手,纏繞住最近的幾個黑袍人。他們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被拖入深淵。


    \"不...這不對...\"納迪婭踉蹌後退,\"儀式應該是...\"


    她的聲音變成了尖叫。黑月吊墜融化滲入她的皮膚,黑色血管從脖子向臉部蔓延。當她再次抬頭時,眼睛已經和維多利亞一樣漆黑。


    \"終於...\"納迪婭的聲音變成了多重和聲,與維多利亞如出一轍,\"肉身容器...\"


    廳堂開始崩塌。柯爾特趁機掙脫束縛,撲向祭壇想救走維多利亞,卻被無形的力量彈開。更糟的是,他看到了暗月女神正在通過兩個\"容器\"同時顯形——納迪婭和維多利亞的身體中間,一個巨大的黑色女性輪廓正在實體化,由純粹的黑暗構成,隻有眼睛是血紅色的新月形。


    但最駭人的是,在那黑暗軀體內部,隱約可見無數掙紮的人臉——德雷克伯爵、艾琳娜、卡裏姆...所有被暗月吞噬的靈魂都在其中。


    \"艾琳娜!\"柯爾特絕望地喊道,\"如果你能聽到我...\"


    黑色形體中的艾琳娜臉孔突然轉向他,嘴唇蠕動。雖然沒有聲音,但柯爾特讀懂了唇語:


    \"銀匕首...鏡麵...\"


    黑袍人首領正舉著那把銀匕首指揮剩餘的信徒。柯爾特假裝受傷倒地,趁亂滾到他腳邊,一個掃腿將其放倒,奪過匕首。


    暗月女神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她——現在可以確定性別了——揮動陰影構成的手臂,整個廳堂的石柱紛紛斷裂。柯爾特勉強躲避著落石,衝向祭壇。


    \"重寫封印,不是破壞!\"艾琳娜的幻象在他腦海中呼喊。


    柯爾特看向手中的銀匕首——德雷克用來完成血月儀式的工具,艾琳娜用來阻止他的武器。現在,它光滑如鏡的刀麵反射著黑月碎片的光芒,也反射出兩個被附身的女人和正在成形的暗月女神。


    沒有時間思考了。柯爾特做了最瘋狂的事——他用匕首劃向祭壇上方的空氣。


    鋒利的刀刃竟然真的\"割開\"了現實,露出一道發光的裂縫。裂縫那側是扭曲的鏡像世界,無數黑色觸須正試圖通過納迪婭和維多利亞的身體擠入現實。


    \"柯爾特,不!\"維多利亞的聲音突然清晰了一秒,\"你會被困在鏡中世界!\"


    但柯爾特已經躍入裂縫。


    鏡中世界像是現實的反色版本——黑色的天空,白色的\"星星\",灰色的沙地。柯爾特跌跌撞撞地落地,發現銀匕首在這裏發出柔和的銀光,成為唯一的光源。


    遠處,一個巨大的黑色女性形體正將半身擠入現實世界的裂縫。她的\"皮膚\"上浮現著無數人臉,都在無聲尖叫。柯爾特認出了卡裏姆和幾個失蹤的考古隊員,還有...艾琳娜完整的靈魂,不隻是碎片。


    \"艾琳娜!\"他喊道。


    艾琳娜的臉轉向他,掙紮著想要脫離暗月女神的軀體。其他靈魂也開始效仿,導致暗月女神的動作變得不協調。


    柯爾特握緊匕首衝向那龐然大物。每靠近一步,匕首就變得更亮。當他終於觸及那黑暗軀體時,令人驚訝的事發生了——匕首沒有造成傷害,而是像鏡子般映照出暗月女神的真實形態:不是單一實體,而是由成千上萬被吞噬靈魂組成的可憎集合體。


    \"你不是神。\"柯爾特喘息著說,\"你是寄生蟲!\"


    暗月女神憤怒地揮動觸須,但動作越來越遲緩——現實世界中,維多利亞顯然也在反抗。柯爾特趁機將匕首刺入最近的\"皮膚\",不是要傷害,而是...連接。


    \"艾琳娜!卡裏姆!所有被困的靈魂!\"他高喊,\"她控製你們的力量來自你們自己的恐懼!記住你們是誰!\"


    匕首爆發出耀眼白光。艾琳娜的靈魂第一個掙脫,然後是卡裏姆和其他人。連鎖反應開始了——每解放一個靈魂,暗月女神就虛弱一分。


    現實世界的景象透過裂縫可見:維多利亞已經坐起,用銀色的左眼對抗著右眼的黑暗;納迪婭也在掙紮,黑色血管從她臉上消退。祭壇上的黑月碎片出現了裂紋。


    暗月女神發出最後的絕望咆哮,試圖縮回鏡中世界。但柯爾特看到了機會——他抓住艾琳娜和卡裏姆的靈魂,衝向現實世界的裂縫:


    \"現在,維多利亞!\"


    維多利亞聽到了。盡管右眼被黑暗占據,她的左眼依然明亮。看到柯爾特帶著艾琳娜和卡裏姆的靈魂衝向裂縫,她明白了該做什麽。


    祭壇上的黑月碎片已經布滿裂紋。維多利亞用盡全部意誌力,將右手按在碎片上:


    \"以月光血脈之名...\"她的聲音恢複了正常,\"我重寫封印!\"


    黑月碎片炸裂成無數黑色晶體,但這次沒有形成觸須,而是化為灰燼。納迪婭脖子上的黑月吊墜也隨之破碎。暗月女神發出一聲不甘的尖嘯,被拉回鏡中世界,裂縫在她身後閉合。


    神廟的震動停止了。納迪婭癱倒在地,黑色血管完全消退。維多利亞的右眼恢複了銀灰色,但比以往更加明亮。柯爾特跪在祭壇邊,衣服被汗水浸透,手裏緊握著已經失去光澤的銀匕首。


    \"卡裏姆...?\"納迪婭虛弱地呼喚。


    一團微弱的白光從匕首上浮起,輕輕觸碰她的額頭,然後消散在空氣中。納迪婭淚流滿麵:\"他...自由了。\"


    艾琳娜的靈魂則飄到維多利亞麵前,兩個\"艾琳娜\"——靈魂與轉世部分——無聲對視。然後靈魂化作點點銀光,融入維多利亞的右眼。


    \"她選擇了安息。\"維多利亞輕聲說,\"終於完整了。\"


    柯爾特扶起兩人:\"我們得離開。神廟要塌了。\"


    當他們跌跌撞撞地爬上階梯時,身後傳來最後的崩塌聲。月光照耀下的沙漠顯得格外寧靜,仿佛剛才的恐怖隻是一場噩夢。


    納迪婭跪在沙地上,撫摸著自己的脖子,那裏現在隻有一個灼傷的痕跡:\"我以為是拯救...結果差點帶來毀滅...\"


    維多利亞望向星空:\"不全是錯的。暗月女神——或者說那個存在——確實需要被調和而非永遠封印。現在她回到了鏡中世界,但通過月光血脈...\"她指向自己的右眼,\"保持了一絲聯係。平衡,而不是征服。\"


    柯爾特看向手中失去魔力的銀匕首:\"德雷克的詛咒終於結束了。\"


    納迪婭艱難地站起來:\"錫瓦綠洲會恢複平靜。我會確保''月神之眼''回歸最初的使命——守望而非幹涉。\"她向維多利亞深深鞠躬,\"月光血脈的繼承者,你有權處置我。\"


    維多利亞隻是搖搖頭:\"回家吧,納迪婭。卡裏姆希望你活下去。\"


    回程的路上,當太陽升起時,柯爾特注意到維多利亞的眼睛在陽光下呈現出全新的色彩——右眼不再是純粹的銀灰,而是帶著淡淡的金色光暈。


    \"感覺如何?\"他問。


    維多利亞微笑著看向地平線:\"完整了。艾琳娜的記憶完全融合,但...我還是我。\"她停頓一下,\"不過現在我能感覺到...很遠的地方,還有其他月光血脈的存在。這不是結束,柯爾特。\"


    柯爾特將變鈍的銀匕首插回腰帶:\"那就意味著更多冒險。\"


    \"你介意嗎?\"


    柯爾特看向這個擁有古老靈魂的現代學者,這個承載著艾琳娜記憶卻又獨立存在的女人。他嘴角勾起熟悉的痞笑:


    \"我可是專業的,教授。\"


    沙漠在他們身後延伸,而前方,尼羅河的水麵反射著朝陽的金光,如同流動的液態黃金。在無人注意的角落,一粒微小的黑色晶體靜靜躺在沙粒中,內部閃過一絲暗紅光芒,隨即被風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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