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海沒有退縮,迎著呂偉鵬的視線向前走了一步,“是。你想說什麽?”


    “沒什麽,隻是很好奇,你們在出發的時候明明是向東走的,而環衛局卻在正西。而且很多人都去過那裏,但什麽都沒找到,反倒是你們繞了一大圈,最後找到了滿滿一車的淡水,還那麽幹淨,裏麵連一點鐵鏽味都嚐不出。”


    嘴角露出一抹譏誚的弧度,呂偉鵬繼續向前逼近,話音就像淬了毒的刀子,“我該說是你運氣好呢?還是,你接受了不該接受的幫助?又或者,你已經被那些蟲巢裏的家夥洗了腦,成了他們的幫凶,故意用一車水來破壞我們的團結!!!”


    最後一聲控訴響如洪鍾,聲浪甚至吹動了周圍人被汗水黏住的頭發。


    剛剛還爭吵不休的眾人,此時都用異樣的目光看向趙大海,包括真正挑起事端的那個人。


    趙大海的心髒沉沉跳動了一下。


    他回想起了前天晚上常樂被趕走的那一幕。


    太像了,簡直一模一樣。


    明明自己帶回了水,明明自己在維護正義與公平,明明自己在做正確的事情。可現在,他卻發現自己似乎成了船上的罪人,成了叛徒、內奸。


    “怎麽不說話了?是被我說中了,心虛了嗎?”呂偉鵬瞪著雙眼,一聲聲質問煽動起船上眾人的怒意。


    趙大海用力捏緊拳頭,深吸了一口氣,接著嘴角一勾,笑著說:“你在開什麽玩笑?投靠蟲巢那群人?如果我真的加入了他們,為什麽還要帶水回來?看著船上所有人渴死就好了,或者幹脆在水裏摻些猛料。”


    頓了頓,他反客為主地質問道:“你覺得,我有必要挑事來破壞團結嗎?而且這船上真的有團結嗎?那群滿級的,轉了職的,真的有想過要團結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嗎?”


    一連串的反擊,的確句句都在理。


    如果他真的想讓船上的人死,無論做什麽,都比挑起內訌要有效得多。


    但邏輯重要嗎?


    真相重要嗎?


    呂偉鵬哼笑出了聲,用簡單的一句話,給出了答案:“我不清楚你們到底在計劃什麽,但我知道常樂在千方百計地激怒諸神,激怒那些賜給我們力量去抵抗怪物對抗末日的神明!”


    頓了頓,呂偉鵬掃視著船上的眾人,一些人麵前還亮著半透明的係統界麵。


    “不用藏著,我知道你們在看他的直播,不瞞你們說,我也在看。就在剛剛,那個常樂說出了一段讓我震驚到無以複加的話。他說,他要讓所有的神明,從我們的世界上消失。你們聽到了嗎?他要讓神明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嗬嗬,多麽狂妄,多麽愚蠢!”


    冷冷笑了笑,呂偉鵬繼續慷慨激昂的演講:


    “毀滅人類的從不是弱小與無知,而是傲慢!


    隻是打通了幾個副本,隻是占領了一座蟲巢,他就認為自己可以神明對抗了。但他似乎忘記了,他對抗神明的力量,也是神明賜予的。


    這場末日,並不是神明給我們的災難,而是對我們的一次考驗,隻要我們追隨神明,相信神明,就可以與神明一起去往神國,去往天堂,享受永生不死的愜意。


    而他,那個傲慢的常樂,他竟然要煽動我們,去和神明對抗!”


    緩緩搖了搖頭,呂偉鵬微閉雙目,用眯成一道縫的視線再次掃過船上的眾人。


    剛剛,因為趙大海的反問而產生心理動搖的人們,現在已經再次站在了他這邊。


    嘴角勾起不易察覺的弧度,呂偉鵬舉起手,輕輕指向趙大海。


    “我不會回答你的任何問題了,因為你有罪,神明,判你有罪!!!”


    “有罪!”


    “有罪!”


    “有罪!”


    一聲聲口號開始在船艙內響起,與那晚趕走常樂時別無二致。


    就在這一聲聲批鬥似的口號聲中,李浩宇和王珊珊也被推搡了出來。


    他們三個人被團團圍住,船裏的人們像被洗腦了一樣,喊聲裏滿含殺意,一雙雙眼睛瞪得猩紅。


    “殺了他們,用這三個人的血,平息諸神的怒意。”


    呂偉鵬隻是輕輕揮了揮手,便立刻有人拿著砍刀、斧頭衝了上去。


    全程沉默不語的王珊珊不想再裝了,自己太天真了,以為靠著忍耐,就可以保護船上的人。結果,現在卻要被洶湧的“民意”所殺。


    “好吧,如果這就是你想看到的,那現在,你滿意了嗎?!”王珊珊對著天空發出了一聲怒吼,就像在質問俯瞰一切的神明。接著,她的雙手向上一舉,拖著渡輪的根莖突然瘋狂擺動起來,將兩艘渡輪高高拋起,轟然墜落在碼頭上。


    劇烈的震蕩把船上的人全都晃倒了。


    王珊珊趁亂用荊棘卷起趙大海和李浩宇,踩著不斷鑽破船板的枝蔓,逃向碼頭外的灌木林。


    “你們看到了嗎?都看到了嗎?那個女人可以操控植物,就是她故意刺破了水箱,一切都是他們計劃好的!殺了她,快去殺了他們三個!今天,必須用他們的血完成獻祭!”呂偉鵬癲狂地嚎叫著,就像個把靈魂獻祭給邪神的瘋子。


    而可悲的是,船上的人和他一樣瘋。


    在生存的壓力下,所有人好像都失去了正常的判斷力,變成了一群隻知盲從的烏合之眾。


    “殺!”


    “你們都讓開,讓我來殺了他們!”


    “追!別讓他們跑了!”


    “殺了他們,殺了常樂,全都殺了!”


    聽著人群中爆發出的一聲聲喊殺,看著一個個飛竄出去的背影,呂偉鵬緩緩呼出一口氣,接著悠悠閉上了雙眼。


    “啊,這是多麽美妙的風景啊,賜予我力量的全知全能的神,您看到了嗎?”


    呂偉鵬高高舉起雙臂,就像在迎接神明的誇讚。


    然而就在這時,轟隆隆的聲響突然在背後傳來,那聲音聽起來極遠,卻又像是蘊含著恐怖的力量。


    呂偉鵬猛地睜開雙眼,回頭看向海上。


    “天呐!”


    “你們快看!”


    “海上那是……”


    其他人也發現了異狀,紛紛停下追擊的腳步,驚恐地望著海麵。


    在極遠處的海平麵上,一條浮動的白線正在朝著岸邊快速移動著。


    隨著那轟隆隆的聲音越來越響,那條白線也越升越高——那是,海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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