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幕都被另外一個人看在了眼中,淅淅瀝瀝的雨幕中,小金子給公孫離撐著雨傘,望著那個地方忍不住的嘟囔起來,“殿下,你說這皇上打的什麽主意啊?”


    他一襲靛藍色的對襟衣衫,立於雨幕中,這數月的時間內早已經脫胎換骨,那還有當初稚嫩的樣子。


    再者他本就不稚嫩。


    “誰知道呢!”他勾了勾嘴角,語氣涼薄得仿佛沒有溫度一般。


    他那個父皇一向如此,這幾個皇子爭得頭破血流的,倒見不到他半分的焦灼,反而樂在其中的感覺。


    正當他一轉身的時候,一個小家夥撞了上來,定眼一看這不就公孫淮嘛?


    “小七。”後麵跟著一個傳著綠羅裙的小姑娘,約莫十五六歲的樣子,急急忙忙的撐著一把油紙傘跑來。


    “五皇兄。”此人乃是皇上的第三個女兒,名喚公孫紫,看見他愣了一下,但還是老老實實的行禮。


    公孫離笑著點了點頭,垂眸看向麵前的公孫淮,伸手輕輕的摸了摸他的發頂,“小七怎麽跑出來了?”


    “五哥哥。”公孫淮笑得天真,那眼神中都是愚鈍的癡傻,若不是如此的話,就他的那個母妃而言,壓根護不住他的。


    傻了也好。


    至少可以活得久一些。


    公孫淮也不懂,隻是傻笑著。


    “五哥,小七跑出來的,被我遇見了,我把小七帶回去先。”公孫紫心善,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道。


    公孫離勾了勾嘴角,“不必,我送他回去即可。”


    公孫紫隻好點了點頭,也不好再多說些什麽了。


    簾簾煙雨,霧氣騰騰,直到那兩個身影漸行漸遠。


    ……


    天牢內。


    房雲翼時不時的前來查看,更多的則是來看望紀子瞻的,畢竟他可是關鍵人物。


    好在這紀公子也不是嬌生慣養之人,倒也沒有不自在,隻是拿著一本書研讀起來。


    “房大人不必日日來此的。”紀子瞻有些過意不去的道。


    房雲翼倒不在意的笑了笑,“太子殿下吩咐的。”


    紀子瞻這才鬆了一口氣,隨後又笑著搖搖頭,“這麽多年了,突然有些猝不及防,父親也時常為太子殿下惋惜,一直念叨著。”


    “太子殿下要做的,紀公子應該比本官要清楚得多。”房雲翼淡淡的道。


    若是從前還帶有幾分質疑,不解的話。


    那麽都在這一件事情上得到了確切的答案。


    公孫行止想要做的,不僅僅是報仇,還有那些為了他而死去的大臣,數萬條人命,還有這留下的忠臣們。


    他身上背負著的除了仇恨,還有這些人的寄托。


    “殿下想將所有人都護下。”紀子瞻苦澀的笑了笑。


    無奈的望向了天窗外,四四方方的小窗戶,外頭是淅淅瀝瀝的雨水澆灌著,滋潤著。


    可這事情談何容易呢?


    “每一個朝代的更替總是避免不了腥風血雨的,殿下並非想將這朝堂,這商洽搞得雞犬不寧。”紀子瞻解釋道。


    從那日太子殿下前來,他就猜到了。


    他隻是想報仇而已,隻是想殺了那些該死之人。


    這江山,他想要嘛?


    不想的。


    難怪那個時候父親總是說,太子殿下是一個胸懷天下之人。


    他學的一直都是君子之道,以前的太傅說過。


    殿下若是不為君,那便是魔。


    若沒有這麽多的事情,這商洽本就是他的。


    房雲翼沉默不語,隻是眉頭蹙得越發的深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離開的時候已經是夜幕低垂了。


    ……


    “爹爹,哥哥,嫂嫂,娘,很快……很快煙兒就會送他們下來陪你們了。”


    伴隨著今夜的風聲,雨水的衝刷,閔家的後院內,蘇煙打開了自己的閨房暗閣,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她哭得梨花帶雨,肝腸寸斷,卻直接的解脫。


    東西已經送到了皇帝的手中,而她馬上就能大仇得報了。


    “女兒不孝,認賊作父多年,若不是太子殿下幫襯,早就客死他鄉了。”她燒著紙錢,淚眼婆娑的哽咽道。


    這暗閣裏麵擺放著的是她蘇家幾十個人口的木牌,還有哪些無辜的仆人,她記不太清楚了,那時年幼。


    “這是女兒最後一次給你們燒紙錢了,以後……就得勞煩太子殿下了,”這是她十多年來,第一次哭得這麽痛痛快快,暢快淋漓,扯了扯嘴角苦笑道:“爹爹放心,您用性命保護下來的太子殿下,他活著的,殿下會為蘇家鳴冤的。”


    她咬著貝唇痛哭,哭聲在狹小的空間裏麵回蕩著,穿不出去,隻能在其中迂回。


    這一夜的雨水下得湍急,打落了不少盛開在七月的花,五顏六色的交織在一塊,讓人分辨不出來。


    這一夜公孫行止一直未睡,坐在棋盤邊神情淡淡,眼底卻漫了層憂傷。


    孟妤坐在他的對麵,靜靜的不說話。


    須臾之後,他這才道:“蘇煙是本宮救下來的,那個時候蘇家滅門,隻剩下她一個人了,從亂葬崗爬出來的,本宮那個時候恰巧消失了一段時間,剛好遇見了她。”


    他把蘇煙當妹妹看待,這些年總是幫襯著她。


    孟妤心中一酸,很想問問他過去的十多年怎麽過來的,可話到了嘴邊又欲言又止。


    怕聽多了,心疼啊!


    “可是……,阿妤,本宮想讓她好好活著,也想給蘇家留後,可是不能,我們身上都背負著血海深仇。”他笑得有些諷刺。


    這一幕刺痛了她的心。


    那重重的枷鎖壓抑下,他們依靠著的便是仇恨,以仇為食,以恨為藥,苟延殘喘。


    “殿下……”她顫抖著手伸出去,想碰一碰他,又停在了半空。


    他像是自帶虐點,一站在那裏,不說話,眉眼低垂,她就覺得這個人讓她心疼。


    如此環境之下,依舊保持著那一派君子風範。


    “阿妤,”他聲音有些喑啞,“本宮今夜睡不著。”


    閔家一出事,蘇煙便會出事。


    可這一盤棋不得不下,不能不下。


    這是蘇煙和他謀劃多年的,又怎會輕而易舉的給斬斷呢?


    她捏住了拳頭,將手縮了回去,順著挺他道:“那奴婢陪著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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