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今年瀚海閣挑選的少年天才準時在港口集合。瀚海閣的青龍舟也終於在眾人的注視之下緩緩起航。


    青龍舟體積龐大,是由一整塊巨大的靜石雕琢而成的。漂浮在海麵上,就像是一片移動的島嶼。它雖然由石頭構成,航行的速度卻很快,短短三天後,青龍舟就駛入了一片霧蒙蒙的海域,速度也漸漸地緩慢了下來。


    之前引領他們的侍從又適時地出現在了房間門口。他輕輕敲了敲房門:“幾位客人,無波海就要到了,各位要是有興趣可以到平台上觀看,這四象絕地也是我們天衍大陸有名的景致了。”


    風虎終於暫時放過了景軒,帶著妻子和兩個徒弟來到了平台上。平時都在房間裏的船客們也都不約而同地出了門,三三兩兩地聚集在平台上,準備見識一下這片傳說中的絕地。


    雖然大家都管這片海叫無波海,但這一路上倒不是真的無波無浪,而是像平常的海麵一樣,時時都在翻滾著波濤。真正的無波海隻是一道狹長的海域,就橫在前往天衍的必經之路上。


    這片海域常年被濃濃的海霧籠罩著,平靜得如同深潭一般。海麵上靜謐無聲,時間都仿佛停駐了下來,海水也不再流動,連風都刮不起來。隻要身在其中,任何靈力匯入都會被吸收得無影無蹤,起不到半分作用。


    而在這種詭異的平靜之中,毫無波浪的海麵下卻布滿暗湧,甚至有無法逃離的空間裂縫。一旦落入,就連化神修士都難以逃脫,幾乎是十死無生。


    而這世上也隻有瀚海閣的青龍舟,才可以安全渡過這片詭異的無波海。


    侍從繼續向風虎他們介紹:“我們如今已經靠近了無波海的範圍,接下來的時間,都會在這片海域中漂浮。”


    他又看看莫雪靈這個明顯還小的女孩,善意地提醒道:“這片海域無法禦空,也無法使用靈力,而且連聲音都很難傳開,會陷入一種無聲的境地中。若是無法適應,您可以先行入定,要不然可能會影響到心境。”


    風虎也聽說過無波海的神奇:“一會兒看個熱鬧就行,看完了就都回房間入定去,實在不行好好睡一覺也成。”


    莫雪靈和景軒乖巧應是,謝過了侍從之後,便和師父師娘一起留在平台上,看著青龍舟繼續緩緩前行。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青龍舟前方,本該波濤洶湧的海麵,此時卻沒有絲毫波動,平靜得好像一麵巨大的鏡子,倒映著海麵的迷霧。而青龍舟則像是一支細長的箭矢,緩慢地劃開這一片平靜,漸漸融入這片海域中,行船而過卻沒有半點漣漪。


    隨著青龍舟的前進,周圍的一切好像突然定住了,喧囂了一路的海浪聲戛然而止,青龍舟也不再有任何起伏。世界仿佛突然安靜,明明同伴還在身邊,他們卻聽不到任何說話的聲音,隻能聽到自己猶如擂鼓一般的心跳聲。


    莫雪靈下意識抓住師娘的袖子,向師父和師哥身邊挨過去。幾個人嘴巴都在張張合合,可她卻聽不到任何人說話,隻能聽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甚至能聽到血液緩緩流動的聲音。雖然視覺和觸覺都明顯地告訴她,師父他們還在身邊,可她仍然被強烈的不安所包圍。


    她也終於明白,為什麽侍從專門來告知無波海的情況。若是沒有絲毫心理準備,就這麽直接闖進來,說不定真的會影響到心性。


    不說海麵下暗藏的危險,單說這突然安靜的世界,就會逼得人想要發瘋。


    風虎雖然見識廣博,也還是第一次坐船橫渡無波海,也對這詭異的靜謐束手無策。他幹脆招招手,把幾個人都帶回了房間,讓妻子和徒弟都坐下來一起入定,平複不安的心緒。


    反正不能修煉,莫雪靈幹脆把神識沉入識海,再次翻動起《青龍紀事》。她如今學會了禦神決,也用不著翻看手劄來增長神識力量了。而且她也離開了青龍大陸,以後這本手劄也沒了參考作用。


    原本記載禦神決的那一頁已經變成了一片空白,每一個字符都化成了青色的星光點綴在她的識海之上。那座玉色的築基台也越發凝實,散發著柔柔的白光。可隨著她神識的探入,原本已經翻到最後的手劄又再次散發出了青色的光芒,緩緩翻起新的一頁。


    莫雪靈眼前一亮,禦神決已經讓她可以修煉神識,不知道這新的一頁會有什麽寶藏。


    當手劄泛黃的紙張漸漸翻啟,蒙蒙的青光再次散發出來。一種古老的吟唱在莫雪靈識海裏響起,這聲音仿佛穿越了無盡的時間,平平淡淡地講述著日月星辰的交替,滄海桑田的變化。


    她仿佛看到了一片大陸的興起與繁盛,看到了它的衰敗與蒼涼,然後這片大陸就迷失在浩瀚的星河裏,漸漸不再有消息。


    而莫雪靈也在這歌聲裏聽到了熟悉的字眼——“神棄之地”。


    不知道過了多久,莫雪靈猛地驚醒。古老的歌聲消散而去,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三張放大的臉。風虎他們三個緊張的湊在她麵前,小聲呼喚著她的名字。


    莫雪靈好像還沒從剛剛的餘韻中回過神,看著他們發呆。景軒急得直跺腳:“師妹這是怎麽了,不會真的被無波海影響了心境吧。不就是安靜得嚇人嗎,她這也太脆弱了。”


    莫雪靈深深吸了一口氣,所以外公之前講的傳說是真的,青龍大陸還真是神棄之地。


    她眨眨眼:“這是已經渡過無波海了嗎?”


    景軒無語:“還渡海呢?我們都已經靠岸了,再不下船就要把我們送回青龍大陸去了。”


    一離開無波海的範圍,青龍舟就加快了速度,沒幾天的工夫就已經到達了東域的青龍港。如今船上的人都差不多走完了,隻剩下他們四個。他們也拿還在入定的莫雪靈沒辦法,這才耽擱到了最後。要是她再不清醒過來,他們就得強行把人抱下船了。


    莫雪靈趕緊一骨碌爬了起來:“我就一個入定的功夫,就已經到天衍大陸了?”


    風虎看她無礙,也終於放了心:“對,趕緊下船。”


    反正也不知道那段歌聲是什麽意思,她一個小小的築基修士,也管不了一整片青龍大陸。莫雪靈幹脆把它拋在了腦後,就當是自己做了一場奇怪的夢。


    他們四人踏出房間,紅斑禿鷲已經等在平台上,還是之前的那個侍從等在旁邊,見他們終於出來也鬆了口氣:“幾位客人,我們已經到達天衍大陸,小的這就送各位下船。”


    紅斑禿鷲降落的地方是一個港口,港口廣場上有一座高台,幾個麵貌各異的修士坐在高台上,神色滿意地看向今年的青龍島苗子。而來自青龍大陸的三十多個少男少女站成一隊,挨個走上高台測試,各色的光芒接連閃起。


    剛一落地,莫雪靈好奇地問師父:“那是五行靈盤嗎?瀚海閣的苗子還需要重新測試靈根?”


    風虎瞟了一眼:“五行靈盤那是我們五行穀傳下來的寶貝,市麵上流通的測靈盤隻不過是它的低端仿製品罷了。不過這個也不是測靈盤,那是潛龍石,吳山劍派搞出來的東西,專門用來測試潛質的。測試會出現七個顏色,紅色潛力最差,能築基就不錯了,紫色則代表潛力最好,據說可以有望突破大乘。”


    他看了一眼緊張等待測試的少年:“等回了宗門我也給你們倆試試,你們是在四象之地築基,又經過了上古陣法的提升,潛力估計會很不錯。”他一邊說,就一邊帶著兩個徒弟往前走,準備繞開前麵的人群,先去城裏找個落腳的地方再作打算。


    可還沒走幾步,就被高台上的一個白胡子老頭叫住了:“等一下,那個小姑娘,為何不過來測試?”


    他遠遠地就看到了莫雪靈,小姑娘年紀明顯還不大,卻已經是築基初期,看起來修為還很紮實。他不由得起了愛才之心,這樣的好孩子,可不能再讓他錯過。


    風虎沒想到還有人注意到了他們,微微皺起眉頭,高台上說話的老者居然是個化神修士。他難得還算客氣:“我們是天衍修士,我的徒弟不是東域瀚海閣的苗子,自然不必測試。”


    可老者卻沒有放他們離開的意思,反而笑眯眯地走了過來:“這位小友,不知道是出自哪個宗門啊。想來你是不知道今年的新規矩,就算是我們送去青龍島築基的孩子,回來也都要經過潛龍石測試的。”


    他又仔細看看莫雪靈,好像很滿意的樣子:“你放心,如果這孩子真的潛質不錯,那可是會被送去上麵的頂級宗門,虧不了的。”


    風虎卻完全沒興趣,自己收的徒弟,憑什麽給你們的宗門:“前輩,這是我自己的徒弟,沒有讓東域宗門挑揀的意思。”


    老者聽出了他的意有所指:“閣下不是東域修士?”


    風虎耐著性子:“在下出身南域,這是我妻子和兩個徒弟,我們乘坐青龍舟也已經付過了靈石,並沒有占用東域的名額。閣下就這麽阻攔我們離開,不合規矩吧。”


    老者一時有些尷尬,他還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也從來沒在青龍港遇見過其他地域的修士。


    可這時,高台上另一個瘦削的中年女修走了過來:“我管你是南域還是北域的,到了我們東域的地界上,就得守我們東域的規矩。大的那個小子我們不管,可十五歲以下的苗子必須經過我們測試,否則你別想帶著他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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