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棘午本人從未跟狼小六起過衝突,他的性子也算是忠良溫厚的性子,所以,單獨麵對他,狼小六也狠不起來,所以一邊說話,一邊試探著了解一下。


    棘午所中之毒,顯然不僅僅是枯藤散那麽簡單,而是各種各樣複雜詭異的毒類。


    他本就是一個中等偏上的藥師,被弄成這樣,大概率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不服輸,當自己是個藥罐子,在自己身上嚐試各種毒藥和解毒的方法。


    從古至今,也有無數個精益求精的藥者這般操作的。


    或許,拋開名利追逐不談,棘午也算得上一個敬業的藥者了。


    狼小六便猜想棘午此來,是想要跟她求一些解藥的,但她早已經打定主意,不會給他任何成品的解藥。


    不允許他去幫助不該幫助之人。


    但若是救他自己,還可以商量。


    棘午卻隻是繼續苦笑,既不承認,也不解釋。


    拿出了兩壇子酒來,放在狼小六身邊的窗台上,詢問的眼神方看了過來:“今晚上,可以陪我喝喝酒嗎?”


    狼小六的眼眸間閃過一絲警惕之色,但看看他頹唐的神色和充滿了希冀的眼神,遂改口言道:


    “本來我從不喝酒的。但是今晚可以有所例外!”


    隨即從納戒中拿出一隻大葫蘆來,放在了自己懷裏,笑著道:“你那個酒勁兒太大,我喝我這個大葫蘆!”


    “你那個……”不是藥劑嗎,怎說是酒呢?


    棘午說出三個字,然後停住了——他見狼小六用這葫蘆裏的藥劑救人,所以想當然認為是藥劑——他突然明白了狼小六不喝酒,但也不想讓他難堪的善意。


    他確實從未見狼小六喝過酒。


    也突然理解了狼小六不喝酒的原因:


    身處危機四伏的江湖,男人們的江湖,她不僅絕對克製,而且絕對謹慎!


    而且,他沒有任何資格要求狼小六做什麽不做什麽,而以目前的境況來說,狼小六能答應跟他喝酒,也隻因為她善良!


    想通了這些,棘午的心裏突然就覺得一片舒暢,終於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深處的微笑來:“好。”


    就聽見狼小六用很輕鬆的調侃語氣言道:


    “喝酒喝的是心情。話說‘酒逢知己千杯少’,又說‘酒不醉人人自醉’,你說,這酒還讓不讓人喝呢?”


    棘午頓時哈哈大笑起來,“倒是我迂腐拘泥了啊!”


    “走吧,我帶你去找個喝酒的好地方,還附送下酒果品呢!”狼小六衝著棘午調皮地一笑,又從高高的窗台上跳下來,伸手從桌子上拿了大魚缸抱在懷裏,轉身就走。


    “這魚,就是鱷魚眼裏得來的那條吧?一年多了,也沒見長大些啊。”


    棘午跟上去,回頭瞥了眼桌上的冥魘花,又瞥了眼狼小六懷裏的魚缸,沒話找話地閑聊。


    關於這條來路奇特神秘的魚,坊間傳聞極多,但此刻的棘午並不想打探,他隻是閑聊。


    “還以為你會更看重那盆奇奇怪怪的花呢。”


    狼小六淡笑著開玩笑:“你可能覺得不可思議,這魚吧,會吃醋,那花花呢,好像還不會!”


    “吃醋?它,會怎麽做?”棘午果然很驚詫地問。


    “它會——絕食,會裝死,會從我這大陶罐中跳出來,啪啪啪啪地拍桌子!”


    狼小六開始了信口胡說式的演繹,還說得繪聲繪色的,像是真的一般。


    鯤老頭在裏麵聽著,想要真的跳出來給她看看,以名實相副。


    “那你正好可以燉了它呀,也可以清蒸的,你不是最喜歡吃的嗎?”棘午一本正經地建議。


    鯤老頭氣急了,立刻就要跳出來——


    我想活吞了你這狗東西,不知死活!


    狼小六焉有不懂鯤老頭心思的道理,況且,剛剛就是在逗他玩呢,所以早有準備的。


    頓時眼疾手快地用另一隻手蓋在了大陶罐口上,一邊對著棘午故作驚悚地笑道:“可不能亂說話,看看,都急眼了,想跳出來吃了你呢!”


    棘午以為狼小六是在開玩笑,就很配合地大笑了起來,心裏也覺得輕鬆了不少。


    狼小六也嗬嗬嗬大笑。


    那棵阿寬最喜歡的梨樹,結滿了果子,黃澄澄的梨累累碩碩,壓彎了樹枝,一伸手就可以摘到好多。


    狼小六帶著棘午,就停在了梨樹下麵。


    “這裏可好?”


    狼小六一邊問著棘午,一邊卻早已經飛身一躍,像最輕盈靈敏的小鳥一般,飛到了一根粗大的樹枝上麵,轉頭看了回來。


    笑語盈盈暗香去,明月清風拂麵來!


    棘午不自覺有些看呆了,忘記了世間一切的煩惱和憂傷,眼前仿佛隻剩下一個清新明麗、美好夢幻的神仙世界了。


    “坐在樹下那邊的草地上;或者,上來坐那根枝丫,隨你的便!”


    狼小六大大咧咧地笑著,將大陶罐魚缸放在一旁,伸手摘了一個梨,大口咬了下去。


    嬌俏可愛,憨態可掬,宛然一個不知世故,更不知矜持和害羞的小小孩童。


    “這輩子還從來沒在樹上喝過酒呢!”棘午回過神來,一邊回答一邊順著大梨樹上梯子一樣的枝丫往上爬了上去。


    狼小六看著他,若有所思地伸手,將發髻間的銷魂釘取了下來——銷魂釘全程在掙紮——想要放進納戒——銷魂釘卻掙紮得更厲害了。


    “別鬧,小七!”狼小六悄悄地輕斥一聲,但還是改變主意,將它放進了魚缸之中。


    這一陣兒,狼小七越來越愛吃醋了,隻要她跟哪個男子走得近些,必定會拖著銷魂釘出來鬧事,都到了神經過敏忍無可忍的地步了。


    就如那蘭草的事情一般——不過就是看見路邊的蘭草,想起了陸旭峰,就挖回來養了一盆而已,何至於跑出來將花盆給砸了!


    狼小六也由此更加確信狼小七以前就認識她,在她被陸家收養的時候就認識她了,發現了這一點,狼小六就更加想要找回記憶,想要知道狼小七究竟是誰了。


    這個行為怪異乃至詭異的狼小七,究竟是誰?


    但不管是誰,小七至少是我在這裏相依為命的人——狼,至少是為了我送掉命的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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