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小六趕緊從守門弟子身邊走進去。


    然後,又是一個長長的甬道。


    狼小六暗自冷笑著,穿過甬道,來到了後院。


    盡管有些心理準備,但還是被眼前的景象給驚住了。


    所謂後院,並不是“院”,而應該稱之為“圈”,稱之為暗黑監獄,藥人囚場。


    沿著一個矮矮的圍牆有一圈走廊式建築,有廊簷遮蔽風雨。


    但下麵擺放著好些一人高的囚籠,裏麵全都是披頭撒發,形體各異,一看就是中了各種毒藥的藥人。


    可能是為了防止這些藥人做出自殘行為,還有粗大的鐵鏈子鎖著他們的手腳。


    隻有幾棵高大的樹,沒有花花草草的院子裏還有囚籠,也關著藥人。


    剛才鯤老頭弄起的那一陣狂風暴雨顯然也侵襲了這裏。


    濕漉漉的地麵上散亂著被吹折掉落下來的斷枝碎葉,囚籠裏的藥人們也是渾身濕透,一派狼藉。


    看來這用人當試驗品的黑暗勾當可不僅僅是魔窟才有的呀!


    這天下至尊,光鮮亮麗的靈山書院藥雲宗診療院,竟有這樣一處所在,說出去有誰會相信呢!


    狼小六心裏陡然生出濃重的叛逆之心,很想要立刻就毀了這個地方。


    但理智還是占了上風。


    我是來救人的!


    “楊四海!”


    她大喊了一聲,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仔細地注意著周圍每一個細小的動靜。


    必須第一時間離開這裏,否則,會壓抑窒息而死的!


    周圍全是披散著頭發,長得差不多一樣的男人,總不能一個個扒開頭發了去看吧。


    她可沒有這個耐心。


    她的耐心正在一點點失去,怒火卻正在熊熊燃起。


    那是一種長期被壓抑的苦痛感覺,在有了反抗的能力之後的報複表現。


    身後不起眼的角落裏,有人站了起來,看了過來。


    狼小六驀然轉身,一擊冷凜的眼神殺陡然掃了過去。


    竟是曲羅。


    他身後就有一個囚籠,關著一個藥人,卻被他擋著了,根本看不清。


    但直覺告訴她,那個人就是楊四海!


    狼小六的直覺一向很準的!


    “楊四海!”狼小六又用力喊了一聲,大踏步地走了過去。


    刹那間,冷凜肅殺的氣場全開,凶神惡煞一般大步向前。


    “狼小六!”曲羅喃喃一聲,下意識地往旁邊站開去。


    他身後的囚籠裏果然是楊四海!


    滿臉滿手滿胳膊,全都是紅色褐色接連不斷的大鼓包。


    赫然就是花鼓傘的毒藥發作症狀。


    楊四海沒想到狼小六會來,更沒想到會大喊著他的名字,堂而皇之地找尋過來。


    看著狼小六長發飄飄,一臉英氣,一臉硬氣地大踏步而來,像一個真正的王者那樣。


    此刻,身處絕境中的楊四海——


    他的心,已經跪了。


    已經匍匐在泥土地上了。


    終生終世,他再也忘不了這一刻刻骨銘心般的場景!


    狼小六過來,冷冷的眼神,隻是在楊四海臉上一掃而過,隨即便盯住了囚籠前的曲羅。


    銳利匕首般的冷凜目光刺得曲羅心裏不由自主一陣兒發慌。


    “你,你怎麽來了?”他不由虛弱了語氣,開始結巴。


    “你說,我生病了可以來找你!”


    狼小六平日裏淡漠如蘭的美目,現在卻變成了讓人不敢逼視的寒星冰眸,閃亮著銳利的光劍。


    “你生病了?”曲羅下意識地輕了聲音問,但他心裏知道自己並不相信。


    而且他難以置信剛剛那個虛弱又溫情的聲音是自己發出來的。


    狼小六隻不過是個小丫頭,自己根本就用不著害怕,不是嗎!


    狼小六跟自己隻有一麵之緣,自己也根本用不著對她產生憐惜之情,不是嗎?


    狼小六搖頭。


    “來找你幫忙是真。隻是沒想到你卻在這裏做這般齷齪的勾當!”


    狼小六的話太狠。


    一針見血地指出了藥雲宗那活人做毒藥實驗的罪惡本質。


    更認定曲羅就是個齷齪卑鄙的人。


    麵對敵人,大多數情況下,她不需要也根本不想做什麽——斡旋假惺惺之類。


    “我……”不是你想的那樣!


    曲羅隻說了一個字,便噎頓在了那裏。


    “你們正在試驗花鼓傘的解藥,所以楊四海一來就成了你們的藥罐,所以張德才會隨身帶著毒藥,才會搬起石頭打了自己的腳,對嗎?”


    狼小六冷凜地一句句問。


    曲羅隻是沉默,半晌之後,才問出一句:“你為他而來?”


    他瞟了一眼楊四海。


    狼小六隻是輕點一下頭而已。


    “想幹什麽?”曲羅有些驚訝。


    “帶他走!”狼小六平靜簡單。


    “親戚?”曲羅疑惑又驚訝。


    狼小六搖了搖頭,麵無表情:“我現在是外院雜役行的頭兒,他是我的人!”


    “一個低賤的雜役!”


    曲羅直接驚詫掉了,“也值得你大老遠跑一趟?也值得你得罪藥者,得罪藥雲宗?”


    狼小六笑了起來,如春風吹拂過這死寂枯槁的藥人囚場。


    隻是,她的笑容有些怪誕詭異。


    “我也是雜役!”


    “你,你不一樣!”


    曲羅瞪大了眼睛,嚷嚷了一句,然後壓低了聲音。


    “狼小六,你絕非池中之物!聽我一句勸,讓我趕緊送你出去。不值得為一個小小的雜役賠上自己的前程甚至生命!”


    “如果我非要帶他一起走呢!”狼小六冷了臉。


    “你們倆都走不掉!”


    曲羅沉聲說,“張德中毒,已經驚動了古衣夫子。現在穀夫子已經在診療院了!”


    “他來,跟我離開有關係嗎?”


    “兩個人目標太大!穀夫子已經認定是你害了張德。他的注意力在花鼓傘,更在你!”


    曲羅滿臉真誠的憂心忡忡,話語間也是滿滿的擔憂和關切。


    “那你在這裏做什麽?難道說,你不受你們夫子待見,被發配來看管藥人囚場了?”


    狼小六突然話語一轉,提了一個似乎完全不相幹的問題。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曲羅嗬斥著,卻又自己笑了起來。


    這狼小六是無知啊?還是腦回路實在是異於常人的清奇出格啊?


    她,居然一點兒也不擔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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