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晨看著那個胖子,很有些心酸,這可憐的娃兒!


    心酸之外,他此刻還感覺有些內疚,不是因為他和肖嶶,還像連體人一樣粘在一起——得知原因後,肖嶶把他的手握得更緊,怎麽也不願意鬆開,而是因為話說從頭,算是他出了主意,江洋才和姚丹丹開始的。


    做人嘛,最重要的是有始有終,所以他覺得,自己這個專家應該再一次出馬,再出個出主意,讓江洋結束這段注定不會有什麽好結果的戀情。


    “嗨,”他走過去,輕輕的拍了拍江洋的肩膀。


    江洋回頭一看是他,眼裏頓時流露出被欺負的孩子終於見到了家長的神情來,脆弱得也像是一個100多斤的孩子一樣。


    這讓周晨的感覺更是沉重。


    “想哭就哭出來,”他攬著江洋,“不要在意別人的眼光,放心,在噴泉邊,你就是哭,別人也隻會以為是水濺到了你臉上。”


    江洋仰頭看著他,周晨於是明白,這是想哭卻哭不出來,“那我們離開這兒。”


    他拉著江洋離開人群,走到廣場一側橋下人煙稀少的沿河步道上,就坐在路旁,身後垂柳灑下的陰影,讓他要費力才能看清江洋的臉——按自己的經驗來說,他覺得,此時這樣的陰影,會讓江洋覺得安全。


    遠遠的墜在他們身後的劉金龍,卻對他的選擇有不同的意見,“怎麽帶著江洋坐在那兒,旁邊可就是府城河……”


    “江洋難道還會因此投河自殺不成?”陳雯打斷了他,“他要真的為這點事投河,那還不如趁早,哼,跟姚丹丹那樣的女生糾纏不清,怎麽可能不遇上這樣的事。”


    劉金龍馬上沒有再說一個字,他敏感的從陳雯這話裏聽出了一些別的意思:對姚丹丹的嫉妒。


    在學校裏,身材出名的棒,臉蛋也在中上水準,還非常開朗的姚丹丹,確實很招男生們的喜歡,姚丹丹走在校園裏,那回頭率,真是數一數二的。


    陳雯這樣自詡各方麵也都不差的女生,自然免不了會有些酸,今天這樣的事一出,以往那些隻能私下小聲說的話,什麽“不過是仗著作風”、“男生就是太淺薄,被她對著笑了一下就連骨頭都輕了”之類的,就能名正言順、光明正大的說出來。


    這個時候要是分辨,那就是自討沒趣。


    但劉金龍顯然還是有些嫩,見他馬上閉嘴,陳雯並不覺得高興,這樣的時候,你怎麽不多嘴幾句,製造一個讓我痛痛快快的,把以前那些不好公開說的話全說出來的機會?


    原來,你也並不懂我,或者是,你知道我想這樣,卻連這樣不值一提的犧牲都不肯做,哼,我和看錯了你,男人,果然都是大豬蹄子。


    肖嶶開口了,帶著些驕傲,“沒事,周晨從小就在海裏遊泳。”


    意思是江洋即便是投河,那也死不成。


    付婷婷難得的沒有附和她,我知道你是事事、處處為周晨驕傲,可這會是不是不應該這樣驕傲?“那河水多髒啊,”她忍不住說。


    這下,肖嶶也皺起眉頭來,都不用夠頭看,她就知道河水的狀況。


    這條河,打她記事起,就沒幹淨過,這兩年還好點,總算沒有什麽刺鼻的氣味,但下河入水,噫,想想就受不了。


    …………


    沿河的步道旁,周晨的目光越過被燈光渲染得色彩斑斕的天空,投向青幽幽的遠方,“我其實很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


    江洋下意識的“嗯”了一聲,隨即不解的抬起頭,你怎麽可能會理解?


    你幾乎是一入學,就和肖嶶這樣打著燈籠也難找的女生建立了穩定的戀愛關係,還有那麽多女生,明著暗裏的給你送秋波,更氣人的是,你還和大家夢中女神那個級別的女明星傳緋聞,所以你怎麽可能理解我現在的心情?


    “我理解的,”周晨點了一下頭,聲音低沉。


    有些事,他本不願意想起,但一提起,便立刻像電影一樣,一幕幕清晰的在腦海中浮現出來:孤獨多年,他以為終於遇到了命運早就安排好了的那個姑娘,從她搬到他的那套小房子的那天起,他就決定了,從此要對她的一生負責,從此一定要加倍努力,給她一個比她想要的未來還要好的未來。


    然而美夢易醒,她搬過來剛過半個月,他臨時被派到津門,就在濱江道商業街上,看到本應在首都cbd上班的她,和一個中年人親熱的摟著逛街,然後,坐著那人的奔馳,相擁而入附近的一家豪華酒店……


    所以他如何不能理解江洋的心情?


    讓現在的他都想不通的是,親眼目睹了那一幕之後,盡管那一刻,他整個人心如死灰,感覺整個世界都陰暗下來,但最後,他卻選擇了隱忍,都沒有主動提及這件事,甚至表現得更好。


    即便如此,卻依然留不住這點淒冷多年,因此不願舍棄的溫暖,又近半個月後他回家,看到了已經打包好的行李,還有她的一句話,“你是個好人……”


    前後不到一個月的美夢,留下的卻是比孤獨和淒冷更讓人感覺痛苦和屈辱的傷口,就是此刻再觸及這些記憶,他都有想呐喊、想買醉的衝動。


    也許是出於對他的一貫信任,也許是感受到了他那短短幾個字裏所蘊含的厚重情緒,江洋選擇了再一次相信戀情順利,還桃花不斷的他是能理解自己。


    “我知道,此刻的你,更多的是憤怒,憤怒於她的不忠,憤怒於她玩弄你純真、寶貴的感情。”


    江洋把頭埋在陰影裏不說話。


    我那麽喜歡你,我還為你付出了那麽多,你怎麽能這麽對我?


    “我還知道,你同時還憤怒自己的無能,覺得是自己做得不夠好,表現得不夠好,所以她才會同時和其它人交往,所以,你才攔住了想去質問他的劉金龍他們。”


    “因為哪怕在此時,你還是喜歡她的,你還是覺得她最好,隻是,你自己不夠優秀……”


    江洋聲音低沉,“她和那人還沒怎麽樣……我想,能挽回她。”


    周晨忍不住歎了一口氣,真是,和當初的我一樣可憐的男人啊,“我同樣能理解你的這個想法,但卻不讚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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