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經綸原本應該是‘白虎星丹’的目標之一,萬通船行的規模,也足夠黎淵社惦記了。”


    相比起海玥的警示,嚴世蕃與趙文華的震撼,陸炳開始進入正題:“結果三法司罪臣清洗,萬通船行在京師的後台倒了,‘翼火蛇’暴露,黎淵社也趕忙收縮,這家夥就成了棄子,於是斷了藥,成了現在這般模樣!”


    海玥問道:“梁經綸抓進來時,就有這麽嚴重嗎?”


    陸炳道:“我拿到人時,便已是如此了,關入牢中就開始發作,問話毫無反應,也沒辦法用刑……”


    海玥眉頭一揚:“這倒是奇了,綁架案是昨日正午鹿鳴宴中發生的事情,如果梁經綸當時已經是這副模樣,他的手下還會一絲不苟地完成對一位今科舉子的綁架麽?如果不是,短短一日時間,梁經綸的症狀就加重到如此地步?”


    嚴世蕃緩過神來,琢磨著道:“我聽雲韶說過,梁經綸喜怒無常,對待下人殘忍至極,當時還有些不以為然,現在見他這副模樣,恐怕雲韶所言還輕了,他這般猙獰,下人除非直接叛逃,不然也不敢違抗命令吧?”


    “倒也不是不能解釋……”


    陸炳還想再說什麽,海玥已經接上:“梁家的其他仆從,可有供述?”


    今早兩人帶著錦衣衛闖入梁家宅院時,確實下了重手,當場殺死的護院家丁,就有二三十人,但肯定還留有活口,這些人也能問出情報。


    陸炳道:“經過初步審問,這群賊子一口咬定,昨日參與綁架的,就是被當場打死的那夥人,哼!小聰明!”


    既然死了一批護院家丁,這群活著的人自然是默契地將罪責推到死人身上,不過錦衣衛的手段多的是,不怕他們不交代出事實真相。


    海玥道:“綁架案還有一個關鍵人物,‘夜不歸’孫流,此人也要速速捉拿歸案。”


    “他跑不了!”


    陸炳眼神一沉。


    這個人看似是個小角色,卻串聯起了各方。


    作為錦衣衛的暗諜,孫流監視著貢院裏另外兩個小廝,劉三舌和趙快腿,看著他們散布嚴世蕃舞弊上榜的消息。


    隨後又將這份消息賣出,甚至可能協助梁家,製定了綁架的計劃。


    最後更是親自出手,在鹿鳴宴中把嚴世蕃引出貢院,將其交給梁家手裏,獲取錢財,逃之夭夭。


    梁經綸固然是膽大包天的首惡,但孫流才是此案的執行者,更何況他是錦衣衛中人,身份敏感,必須拿下,萬萬不能任由其逃離,再節外生枝。


    “對!對!那個更夫才是綁走我的人!”


    嚴世蕃連連點頭,又擠出笑容:“文孚兄,不知雲韶和初柔在何處?”


    陸炳目光微動,緩緩地道:“放心,在別院待著呢,那裏可舒適得很,不過北鎮撫司確實不是久留之地,東樓這就要將她們接走了?”


    “是!”


    嚴世蕃再度點頭,又厚著臉皮道:“雲韶本已離京,卻被梁賊強行擄去府中,隨身之物也被梁家吞了,應該能取回吧?”


    陸炳淡然道:“不知那位娘子當時帶了多少財物?”


    嚴世蕃眼珠轉了轉:“這我倒是不知,等我問了雲韶,再向文孚兄稟明?”


    梁家是巨富,即便梁舟已經決定撤回江南,是梁經綸強行留在京師,其府邸中的財物也不可計數。


    不過但凡抄家,都是錦衣衛大口吃肉,哪有把贓款還回各家的道理?


    在錦衣衛嘴裏虎口奪食,他還沒那個膽量,也不至於為了一點錢財得罪對方,但隻要擺正態度,想來陸炳同樣不會為了這點小事跟他計較。


    ‘哼!’


    陸炳骨子裏一直瞧不起嚴世蕃,以前是個跟班,現在混得風生水起,卻也是靠老子靠朋友,自個兒沒有真正的能耐,連妓子的錢都惦記上了。


    不過既然對方開口,他也不至於駁斥,何況還有別的考量,便直接道:“果真有情有義,那便去吧,兩女在西廂別院等著你!”


    嚴世蕃心頭一喜,躬身行禮:“多謝文孚兄!多謝文孚兄!”


    說罷又對著海玥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梁經綸那個樣子,實在看得他心驚膽戰,片刻都不想留。


    “小弟,小弟也告退了!”


    趙文華倒是想要留下,但陸炳目光一橫,也乖乖地跟著嚴世蕃出去了。


    等到兩人的身影消失,陸炳神色鄭重起來:“就在昨日,雲隱社的焦白開口了!”


    “哦?”


    海玥眼睛一亮,立刻道:“是二十八宿麽?”


    “確實是二十八宿的‘虛日鼠’!”


    陸炳道:“但很可惜,刺殺太後的那個賊女和逃走的賊子是對孿生姐妹,她倆才是‘虛日鼠’,紅娘子、焦白和陸藏舟則是類似於盧源那樣的下屬,隻不過這群人之間的關係,比起‘井木犴’與盧源更加親密而已。”


    海玥了然:“這就難怪一直不開口了,這份忠心其實不是對黎淵社,而是幻術班雲隱社內部同生共死的情誼……”


    “是啊!”


    陸炳點點頭:“焦白肯交代,也是因為這麽長時間過去了,他認為‘虛日鼠’已經徹底逃離了我們錦衣衛的抓捕,現在說出來,也有求個痛快的意思。”


    海玥道:“有什麽關鍵的消息麽?”


    陸炳精神一振:“目前有兩條我認為有價值的線索。”


    “第一,永淳公主府的案子,不是‘虛日鼠’自發的行動,而是‘太微垣’指定發布的一項命令,當時這群人其實也不太願意接下這個任務,但一來不敢違抗上命,再加上‘虛日鼠’本身又與二張兄弟有血海深仇,想到刺殺太後,或許能牽連二張,這才決定執行!”


    “第二,焦白曾聽‘虛日鼠’那兩姐妹說過,京師裏麵還有一支二十八宿‘女土蝠’,也是由兩名女子組成,而且這兩女更容易接近官宦子弟!”


    海玥聽到這裏,眉頭微揚:“文孚是覺得?”


    “那個雲韶和初柔有問題!”


    陸炳冷冷地道:“我先前也差點被她們蒙過去了,還真以為是有情有義的俏佳人,結果根據梁家的仆婢交代,梁經綸的病症原本發作得,並沒有如此頻繁,直到今早雲韶入房服侍後,他的病情陡然加重,至今都沒有恢複!”


    “誠然,雲韶的行為確實救了嚴世蕃,成功拖延了時間,不然以梁經綸發病時的暴虐,見到嚴世蕃後肯定將他折磨致死了。”


    “可如此作為,也讓這個首惡難以開口,綁架行為到底是梁經綸的突發奇想,還是有旁人在身邊引誘?”


    海玥聽完,眉宇間並無絲毫詫異,低聲道:“釣者中大魚,則縱而隨之,須可製而後牽!”


    “線兒放得長,魚兒釣得大!”


    陸炳明白對方的意思,卻免不了有些擔心:“隻是嚴世蕃現在對那兩女十分癡迷,接下來會不會形成阻礙,妨礙我們擒賊?”


    海玥微笑:“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東樓終究經曆了綁架大案,身在局中,看不清蹊蹺很正常,但他小事或許糊塗,大事上絕不會遲疑!”


    何為大事?


    升官就是大事!


    別看現在嚴世蕃興致勃勃,一旦涉及到嚴家父子的前程,又是另一回事了。


    “那就好!現在的癡迷,倒也能降低對方的戒備!”


    陸炳聽了也安心了,咧嘴一笑,露出滿滿的期待:“‘井木犴’‘翼火蛇’‘虛日鼠’,至今為止,我們雖然確定了三個星宿的身份,卻沒有抓到一個關鍵的活口,如果能從‘女土蝠’上打開局麵,那就是真正的突破了!”


    ……


    與此同時。


    西廂別院。


    趙文華站在屋外,聽著裏麵嚴世蕃的深情款款,兩女的哭哭唧唧,彼此再互訴衷腸,表情也精彩起來。


    怪不得之前詔獄裏麵,嚴世蕃提到了什麽財物,更說什麽有情有義,當時趙文華還聽得莫名其妙,沒想到居然有這樣的發展?


    但吃瓜之後,他眼珠子又滴溜溜轉動起來,萌生了一個主意。


    平心而論,他並不想得罪嚴世蕃,因為嚴嵩眼看著就要上位了,成為堪比大禮議新貴外的一方重臣,對於習慣於討好上官的趙文華來說,巴結還來不及。


    問題是嚴世蕃容不下他,之前就三番五次針對,百花釀的事件一出,更是恨上了自己。


    趙文華清楚一再退讓,隻會讓對方得寸進尺,這才強硬起來,可仍舊解決不了嚴嵩上台後,隨之而來的針對問題。


    現在終於有機會了。


    待得離開北鎮撫司,他與海玥、嚴世蕃告別,第一時間朝著嚴府奔去。


    半個多時辰後,趙文華拜倒在嚴嵩腳下,懇切地道:“恩師在上,學生本不欲行告舉之事,然見東樓兄漸入歧途,恐其貽誤終身,躊躇再三,終覺當稟!”


    嚴嵩淡淡地道:“說!”


    趙文華低聲道:“東樓兄或將迎娶別室,然聞其曾隸樂籍,恐招物議,事關名節,請恩師明斷!”


    嚴嵩看著這個阿諛狡詐,險些被自己一手貶出京師的所謂學生,終於露出一絲溫和之色:“你做得好啊,此事不要聲張,若能遮掩一二,老夫記得你的功勞!”


    趙文華心頭狂喜:“學生惶恐!能為恩師效勞實乃本分,必當全力以赴,絕不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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