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樣沒錯了!”


    結合目前的種種線索,陸炳思索了一遍,覺得大有道理,連連點頭:“那我們現在怎麽找到逃走的孫流呢?”


    海玥覺得這很簡單,直接問道:“孫流原來的家在哪裏?”


    陸炳有些尷尬:“暫時不知。”


    海玥不解:“不知?孫流是錦衣衛的暗諜,怎麽會不知原來的住址?”


    “我們是從一名錦衣衛……內奸的私冊裏麵,確定了孫流的身份。”


    陸炳道:“那家夥的私冊裏麵,隻有這群暗諜現在的身份與作用,原先的家人和住址根本沒有記錄,顯然他毫不關心。”


    海玥本來讓嚴嵩入宮,就是要借錦衣衛的情報,他不能主動索要,卻可以讓嘉靖主動安排,結果沒想到錦衣衛如此不靠譜:“這就麻煩了啊!”


    陸炳皺起眉頭:“孫流會回家麽?他萬一得了錢財,直接離京了怎麽辦?”


    “真要那樣,確實無從追捕,但我認為,孫流把春宮圖冊丟下,卻帶走了錦衣衛令牌,說明他對這個身份還是有認同感的。”


    海玥分析道:“他已經當了十幾年的貢院更夫,突然叛變,家中恐怕出了變故,應該是急需錢財,我們若是知曉他家中住址,連夜趕去,就能問出綁匪是何人,救出東樓,這是最快的法子了!”


    陸炳沉聲道:“暗諜應該還有一部名冊,裏麵詳細記錄了原先的身份,我派人回北鎮撫司,去仔細找一找吧!”


    他的語氣並不確定。


    因為不比私冊,就是薄薄的一本,記錄著關鍵信息,卷宗可是一摞摞的大量資料,以蕭震對於這些暗諜重視程度來看,不知道吃灰了多久,要從裏麵尋找到孫流的原身份,運氣好的話幾個時辰,運氣差的話,幾天都不見得能找到。


    而現在是宵禁,孫流即便回到了家中,也無法做什麽,等到天明之後,他很可能立刻帶著家人和錢財出城離京,到那個時候就晚了……


    “雙管齊下吧!”


    海玥神色專注,毫不耽擱。


    兩人一同向外貢院外走去,到了中途,陸炳突然道:“孫流是怎麽把嚴世蕃騙出貢院的?”


    海玥沉默。


    陸炳看向他,又重複了一遍:“明威,你覺得孫流是怎麽把嚴世蕃帶出貢院的?是不是與今科鄉試的……舞弊謠言有關?”


    海玥開口:“我不想騙你,所以剛剛的問題,我沒聽到。”


    陸炳怔住,眼中逐漸流露出苦澀,低聲道:“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呢……”


    海玥默然。


    陸炳深吸一口氣,不再繼續詢問,出了貢院後,與等候在外麵的洪七碰頭,分出人手,朝著北鎮撫司奔去,從卷宗查起。


    陸炳帶著其餘幾名部下來到海玥麵前,神色已然恢複正常:“明威,我那邊安排好了,你接下來準備如何?”


    既然是雙管齊下,海玥這裏確實有尋找綁匪的思路:“那封綁架信提供了線索!此物其實是多此一舉,明明是綁架行徑,信中的內容卻是一副悲天憫人,為民請命的姿態,信紙更用灑金箋書寫,自相矛盾,由此也能一窺綁架者的特點——”


    陸炳道:“平日裏高高在上,完全不接觸市井之人?”


    海玥接上:“閱曆較少,偏偏又自以為是之輩。”


    陸炳再補充:“此人與嚴家還有著深仇大恨,竟敢冒大不韙,在鹿鳴宴中綁人!”


    “不!”


    海玥對於這點卻不太同意:“綁匪應該是早早收到了貢院內部的謠言消息,此人認為綁架的,是一個在鄉試裏麵舞弊上榜的學子,而且又以為民請命的說法,占據了道德高地,在這樣的構思裏,並不會觸怒朝廷,隻是將嚴家父子徹底毀掉!”


    陸炳琢磨一下,終究覺得荒謬:“這想得未免太簡單了吧?鹿鳴宴乃科舉盛況,豈容賊子放肆,無論是誰,都會一查到底的!”


    “所以說此人自以為是啊~”


    如果按照這個性情分析,海玥其實懷疑一個人。


    武定侯郭勳。


    但那是曆史上作威作福的軍方第一人,膨脹到最後連嘉靖都敢不敬的郭勳。


    現在的武定侯之前吃了個大虧,正閉門謝客,縮在府邸裏當縮頭烏龜,除非活膩歪了,不然怎麽看都不敢幹出這等火上澆油的事情來。


    那麽就是一個類似於郭勳的狂人:“文孚,你知道有這樣的權貴麽?”


    陸炳想了又想,還是搖了搖頭:“京師各家多紈絝子弟,可再紈絝的也不敢幹這種連累全族的事情……至於那些與嚴侍郎有直接衝突的罪臣,已經被流放得流放,貶官的貶官了,他們的家人也基本出京了……我實在想不到,哪個正常人有這個膽子,做出這等愚蠢的事情來……”


    “唉!”


    說到最後,陸炳長長歎息。


    他對於嚴世蕃的印象始終不太好,總覺得此子遠比不上海玥的俠肝義膽,如今又在一心會中活躍非常,擔心其借助父勢,讓這位好友吃虧。


    可現在隨著時間的推移,嚴世蕃獲救的可能性將越來越小,迎著那冷冷的夜風,他也感到遺憾。


    怕是要吃席了!


    可海玥聞言,頓時受到了啟發:“哪個‘正常人’有這份膽子……‘正常人’……對啊!我之前怎麽忽略了那件事的影響呢?”


    陸炳有些莫名:“何事?”


    海玥道:“自從確定了黎淵社關於‘白虎星丹’的陰謀後,錦衣衛是不是搜查了‘天麻散’和‘百花釀’所有的使用者,有沒有找出類似的罌粟製品?”


    “找到了啊!”


    陸炳道:“還真有兩種私下傳播的,一種叫‘芙蓉醉’,一種叫‘浮生香’,都與‘天麻散’和‘百花釀’具有著類似的成癮效果,不過黎淵社的賊子十分機警,在這兩物的售賣上斷得幹幹淨淨,沒有來得及抓到他們的人手!”


    海玥接著問道:“這兩種分別在哪些人群裏麵售賣?”


    “自是權貴之家!”


    陸炳理所當然地道:“‘芙蓉醉’多為貴婦喜愛,‘浮生香’則是佛門檀香,先是從寺院裏傳開的。”


    海玥道:“‘天麻散’‘百花釀’‘芙蓉醉’‘浮生香’,這四種罌粟製品現在京師裏還有人出售麽?”


    陸炳沉聲道:“禁止了啊!怎麽可能讓他們再行禍亂之舉?”


    海玥很欣慰這份禁毒之舉,當然他知道還沒有結束,因為成癮性的人是不會那麽善罷甘休的:“所以說,失去了這種藥品的權貴人數有不少?”


    “是……”


    陸炳終於反應了過來:“綁匪也是其一?”


    “這就解釋了對方如此衝動,又極度自以為是的原因了,這個人的腦子其實已經不太清醒了!”


    海玥頷首:“嚴侍郎大刀闊斧地整頓吏治,肅清奸佞,此人極有可能是因此事恨上了嚴氏父子,又因為科舉舞弊的風波,偏執地認為這就是報仇雪恨的大好時機,最終加以實施!”


    陸炳精神一振,加以總結:“如此就有了三個條件——家中富貴!與嚴家父子有仇!曾服用過黎淵社的邪藥!這就好查多了!”


    “得快!”


    海玥沉聲道:“東樓現在恐怕正在受苦,綁匪若真是一個性情不定的癮君子,稍有不慎,就會撕票的!”


    ……


    “唔……唔唔……!”


    嚴世蕃小心翼翼地嚐試了一下,發現雙手和雙腳的繩索依舊被綁得死死的,每每摩擦一下都感到了劇痛,知道靠著自己直接掙脫是不太可能了,卻還不願意放棄:


    ‘我是一心會的創始者!我父親將成為閣老!我得陛下信重!我會高中進士!我前途無量!我將來要扛起大明朝兩京一十三省!!’


    ‘我嚴世蕃怎能悄無聲息地死在這個地方!!’


    ‘該死的!該死的!我怎麽就信了那個更夫的屁話啊!’


    雖然至今過去了不過六七個時辰,但鹿鳴宴仿佛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


    至今回憶起來,他都痛恨自己,為什麽那般大意,輕信那個醜惡更夫的謊言。


    主要是科舉舞弊的事情太過重大,當時聽到自己的名次是額外添加的,嚴世蕃馬上意識到這個謠言一旦傳播,對於嚴嵩的名譽將造成多麽重大的打擊,到時候那些痛恨嚴家的人,可以編出多少野史故事,來醜化他們父子!


    驚怒之際,再加上光天化日之下,嚴世蕃沒有防備,跟著更夫一路出了貢院後門,然後一悶棍下來,腦袋劇痛。


    在失去意識之前,他感到自己被塞進了一輛馬車裏,當再度醒來,已經是這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地方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至少還活著,且沒有受到折磨。


    然而這個念頭剛剛浮現於腦海,嚴世蕃突然轉頭,雙眼透過蒙著的破布,隱約見到一束跳動的火光不斷變得清晰。


    那是……


    逐漸接近的燈籠?


    ‘不要!不要啊!’


    嚴世蕃害怕得連連往後縮,一股幽香卻飄入鼻翼,然後女子輕柔聲音在麵前響起:“嚴公子還記得妾身麽?妾身是碧玉堂的雲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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